第三拳已经送到。
就是如此之快,打在了韩三爷的下颌上,他几乎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牙齿的碰撞出了巨响,更让韩三爷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下颌的碰撞让他已经无法顾及其他,跃空,落地,重重的人和地面撞击,出沉闷的咚咚声,没有人能在这一拳下还能完好的站在那里。
马小山停手了,对面已经是个毫无抵抗力的韩三爷,
马小山艰难的扶着韩三爷靠坐在路边的树桩上,然后开始说话了。
“我现在不打死你,给你讲讲我的故事”马小山连喘息都没有的开始说话,“那年你打伤我,我躺了足足一年,所幸山上还有溪水解我的渴,所幸山上还有果子解我的饿。然后我就开始练拳。”
“伤好了以后,我对着树练了三年拳,我没有钱请师傅,也没有钱买兵刃,练拳的好处是我伤了左拳可以练右拳,伤了右拳可以练左拳。”
“三年后我觉得我的拳头已经可以和你匹敌了,我开始练指,一开始我连树皮都破不开。”
马小山笑了,似乎是在回忆童年时吃到的糖葫芦,毫无做作,
“到我能以手穿树的时候,我依旧怕打不过你,所以我又练了三年,对着石头。”
第五拳已出,韩三爷听到了自己胳膊上传来的“劈咔”声,却已经无力顾及。
“我时刻想着你打我的十三拳,我就又砸了三年的石头”马小山开始有些激动了,泪水和鼻液不受控制的向外喷薄而出,又一拳送出了。
韩三爷听着自己臂骨断裂的声音,似乎已经麻木了,他今天活不成了,哪怕活下去,他已经是一个废人了,在边城,废人还不如死人。他靠着争强斗勇过活,如今断了臂膀,早就没有了过活的资本。他开始静静的听马小山说话,只想求马小山给个痛快。
“你不会武功,你的拳头够快,但是马帮的人更多,你可以打死我,但你打不灭马帮。”韩三爷说着,从自己已经断了的胳膊上咬下一块肉来,就着血吞了“我爱吃肉,你不给我吃,我自己吃。”
第六拳再次砸在了韩三爷的小腹上,口中的血肉喷溅在马小山的脸上,这小子居然连眼都不眨,而韩三爷也终于失去了站立的力气,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息,延沫混着血水从口角流淌出来,合着地上腥气十足的泥土,被三爷口中的粗气吹出一片很凄美的形状。
“我从小是个叫花,父母不知去了哪里,大约是死在了战乱中,也大约是死在了饥荒时。”马小山似乎并不想理会韩三爷的“豪言壮语”,依然自顾自说着,弯腰拖扶着韩三爷,让他背靠着路边的大树,箕坐在地上,同时说道“我独自在边城捡拾着所有能吃不能吃的物件,然后把它们塞进嘴里,肮脏得像老鼠一般活下去。”
“活下去事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虽然我甚至一直都不知道活下去有何意义。”马小山说着,第七拳已经出手,砸在韩三爷的面颊上,打得并不漂亮,甚至有些丑陋得如同街边混混打架,紧接而出的是第八拳、第九拳、第十拳。每一拳都不花俏,每一拳都丑陋直接,每一拳都只有一个特点——全力而出。
对一个坐在地上已无力还手的人出拳又何须使用技巧?
对一段噩梦般童年的回忆又如何不让人咬牙切齿用尽全力?
韩三爷的感受已经不重要了,他的面孔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裂开了的西瓜,到处都是拳头击打撕扯出的伤口,到处都是鲜血,整个面孔都被染成了红色,气息正在从口鼻和伤口中流出。
“直到儒生出现在边城。”说起儒生,马小山黯淡的双目中竟又闪出了丝丝光彩,“儒生家实颇丰,全家搬至边城,虽不知为何,他却喜爱与我们这些小叫花结交玩耍。那是我们第一次与我们以外的人称兄道弟,也是我们第一次被看作是人,在哪怕是我们自己的眼中。”
马小山显然有些激动,全身微微颤抖着,话语中似乎还有些语无伦次。
“儒生他知道很多事情,他说是源自于他读过很多叫做‘书’的东西,他能给我们讲出很多边城以外的事情,许多事情都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如果没有那一天……你们城北马帮与城西锦衣帮火拼,我们与儒生恰巧路过被卷入战局,我们都是小叫花,我们的生死无关紧要,但是儒生不同,他是我们的希望,我们看到一把明晃晃的鬼头刀将他砍倒在地,我们却仅顾着逃命,无法去搀扶他一把!”
说到这里,马小山再次愤怒起来,他握紧的拳头已经可以握出血来,然后这拳头带着血再次轰在韩三爷的胸口,韩三爷吃受不住,噗的一声再次喷出些东西来。他守寨一天腹中已空,刚唑了几口羊汤又早已被打了出来,那是什么?只能是鲜血!鲜血能否减轻一个人十年耻辱的煎熬?鲜血能否洗刷一个人十年对于抛弃朋友的自责?鲜血能否化解一段十年的恩怨?
“后来我去马帮城寨为儒生报仇,被你一十三拳打倒在地,逃将出来,今天还了这一十三拳,然后我将血洗马帮!”马小山说着,整个人压在拳头上,重重的轰在韩三爷的天灵上,红白之物爆裂开来,而拳头余势未减,竟就这么重重的轰入韩三爷所靠着的大树中,直至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