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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第1页)

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怪她。

老人没有再说下去,他微笑着解释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希望能找到人接替我的位置。我不能一走了之,我不想把这片森林丢给猖獗的盗木贼,我不希望我的离开让这片森林也随之消失。因此,在这之前,如果可以,你还是能骑上那匹马到处走走的。”

薄暮舟笑着望着我,这回我是无论如何不能拒绝她了。

老人一边煮茶,一边谈论着森林中发生的事情,他依然舍不得抛开这个话题。他说,森林变得动荡不安。许多鸟儿飞走了,再也没有看到回来。百灵鸟闭了口,常青树有了枯叶,霜层上的浆果也没有动物来觅食。

听着老人说的话,我又记起了什么。我记得陈兵求对我说过,他告诉我,他在采集标本的时候,在若大的一个森林里,他竞觉察不到一丝森森的浓密和原始带给他的孤独与萧然。相反,他从四处被折断的树枝和许许多多挂在树杆上和埋在草丛中的陷井中了解了诸多事情的始末。偷猎者和盗木贼永远不会让这片森林安静下来。我突然想到,老人那条瞎了一只眼睛的狗,是否正在这片森林的某个地方,在那许许多多个圈套中的一个上面嘶哑的尖叫呢?

我没有打断老人的话,他苍老的脸上突然不再有微笑,我因此看到了迷茫,这迷茫是他走向衰亡的标志,他在被生活的疲惫打倒之后,在对生活不再抱有希望的时候,迷茫便出现在他脸上。我不知道老人奋斗了如此之久,可是,生活带给他的是什么?他还值得为此做出牺牲吗?用不了多久,老人就会离我们而去,他需要什么呢?他只是怀揣着一个梦想,一个在别人看来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甚至也无法超越的梦想。“这是我的新家,我无法忍受它的再度消失。”这是老人常说的。要他怀着这个梦想离去,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只是,我从老人偶尔流露出的让人不解的表情中体会到,他的梦想或许已经在他准备离开时破灭了。他告诉我们,小路上再也看不到动物留下的脚印。如果你走得够远,去到森林的边沿看看,你就会发现,北坡的树木因为背离若薄溪,几乎被砍伐怠尽,从村子向远处眺望得来的美景,已经开始变得华而不实了。也许,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梦想开始站不住脚,并且注定要走向幻灭的悲惨结局时,他觉得他只能无奈的选择离开。

我发现,我们的离别是在所难免了,而且我们都有离开的理由。我想,我们是否会各自怀念呢?也许我们谁也不会离开。我们彼此提前如此之久的告别,正是因为我们那捉摸不定的末来,我们害怕离开,否则我们不会担心。但是,我不知道他们心中是否也像我一样满怀期待。

老人吃完东西准备上路的时候,薄暮舟开始兴奋起来。她不停的绞着双手,笑盈盈的望着我们。这是她期待什么时特有的表现。她不说话,我知道她是在等着骑上那匹马儿。

老人从屋后牵出马来,和往常一样,他亲自为它被好马鞍。我能感觉到马的晃动,它似乎连马鞍也托不动了。陈冰求帮老人熄灭了火堆,顶上门,放开用绳子栓住的两条狗。然后又帮我将薄暮舟扶上马背。老人带我们向湖边走去,他总是走在前面,他知道所有的路。陈冰求招乎着两条狗跟着老人,我牵着马走在最后。我不能走得太快,薄暮舟已经学会了骑马,但我还是担心她会从马背上摔下来。不过,这一次老人没有说话,他始终沉默着。我想,他是在颁听什么。冬鸟的鸣叫已经安静下来,他或许对那只失踪的狗还抱有希望。他正在寻找它。

冬雾已经散去,透过树叶的缝隙,天空显得更加阴沉了。也能听到风的声音,凛冽的寒风在树梢上呼啸着,抽打着橡树和桦树的枝条,松针在风中粟粟的响着。我学得不该在这时候出来。

我们走在羊齿植物和蕨类植物丛中,走在山野和偶尔突出的石头之间。陈冰求在一株巨大的长青树旁停下来。他指给我们看那棵大树,树上覆盖着浓密的树叶,结满了红色的果子。

“这是红杉,”他说,“这些果子是可以吃的。”

老人帮他砍掉簇拥在树杆四周的带刺的灌木,他爬上树折了几丫长满果子的树枝扔下来,我尝了尝果子,粘粘的,很甜。我又替薄暮舟采了一些,我没有摘更多的果子,我觉得我不应该来和动物争抢这些东西。

来到湖边时,薄暮舟已经吃完果子。她在马背上直起身子,透过那双深邃的眼睛,那张凝固的脸,我能觉察到她的惊奇。她不再在吵吵嚷嚷,问这问那,也不再扭来扭去,她望着远方,四周静逸的丛林和湖水让她安静下来。我们都望着远方,欣赏着冬日的美景。一只鹭鸶从水面低低的飞过,落入对面的树丛中不见了踪影。低矮的灌木林此起彼伏,曾现出永恒的暗红和宁静的深蓝,淡黄,似乎还有一丝丝鱼肚白。树叶将湖岸染得令人动容,很难想象这竟然是冬天。不过,湖水还是那样,那样单调的深蓝,湖水轻轻的荡漾,湖面一直向远处延伸到那片幽蓝的森林边沿,在地平线内连接成一条长长的,模糊而又匀称的孤线。水杉低垂在湖岸,阔叶林确在向后延伸。白扬,枫树和赤杨光秃秃的枝条朝天伸展着。

“我原本是想在这里建一座房子的。”陈冰求收回眼光,指着脚下这片平坦的湖岸,“建一座有吊脚楼,有宽宽的游廊的房子。”他冲我微微一笑,那笑容我实在不敢恭维。但我能够理解,想到那苦瑟的笑容背后隐藏的无奈,隐藏的那份对若薄溪的关怀,我又能说什么呢?“但现在我要离开了,”他终归还是谈到了离别,他说,“我现在开始后悔当初没有下决心留在这里,没有在这里多望上一眼。对于这片湖的神秘,我恐怕不会再有更多的了解了。”

听着他说的这些话,我没有想到要阻止他,因为薄暮舟并没有插嘴。不过我想,她心里一定是清楚的,她听她母亲说起过,而她母亲的话又是从我这里听到的。她知道我们都将离开,她嘴里不说,心里确对身边的事情了如指撑。她像孩子,又像大人,她说的话令人觉得幼稚,做的事情确让人费解,考虑的东西则更让人无法想象。

听着他说的那些话,我只是默默的望着前方,望着那闪耀的地平线。我认定这是我最后一次把这片美丽尽收眼底了,可是我又觉得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就像我不断对老人重复的那句话,“我真的要离开了,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我不知道到底哪一次才是最后一次,或许还会有下一次。但真正让我觉得不安的,恐怕是某一天这些记忆将会被时间模糊在一起,成为脑海中最后的回忆。

老人背着长筒猎枪,枪管已经在潮湿的森林中浸蚀得生了锈,如今,他的猎枪已经没有用处,但他还是要将它带在身边,老人叫我将薄暮舟抱下马,让她在湖边的石头上坐下休息。他放开马儿,任由它在地上嚼地衣和甘草,还有一些浆果。两只狗在草丛中追逐,打着滚儿。趁这当儿,薄暮舟赶紧挽起袖子,将那双纤细的手伸出来,她要洗刚刚被红杉的浆果染红的手指。

“真够冷的!”我用树叶舀了一捧冰凉的湖水淋在她手上,她哆嗦的咧开嘴小声的嘟咕着。“不过我不怕冷。”洗完手后,她用力把手上的水珠甩掉,然后赶紧戴上手套,轻轻拍了拍,接着捂在脸上,想让手快些暖和起来。她不说话,我望着她,莫名奇妙的又想到了离别,我想我离开后,谁会来这样照顾她呢?

老人没有停下,他唤着那两只狗。他没有给狗取名字,他唤狗的方式是一种古老的,带着长腔的吆嗬,或者就是一声尖利的口哨,狗是能听懂他的语言的。他又要出发了,走出木屋后,他总是停不下来,他总要去很多地方。到山的那一边看看,去河边走走——前路还有很远,双脚不要停下。他让我们留下来照看马儿,他会很快回来。我知道,薄暮舟即使骑在马上,很多地方也是无法到达的。

老人走后,我把薄暮舟扶上马背,他要跟着陈冰求,看他去寻找蔓生的忍冬藤。陈冰求告诉我们,他的标本夹里还差很多种植物,他想找找钟菊,珍珠草,天葵的丛生茎,三叶草紫花苜蓿,石南或者车前,还有两年生的冬苋,他在草地上寻觅着,希望冬天不要把这一切都抹杀在寒冷的死亡阴影之下。我突然觉得他变神秘了。我不知道他想找的东西是些什么,我不知道现在都难以找到的东西多年后他若是有机会再回到这里,是否还能看见呢?

我跟在他后面在湖岸走了一截,枯草已经将很多东西淹埋,昏暗的草地与周围五彩的灌木林让人觉得自己是置身在一片季节互相交错的奇异的地方。

“我们怀念这里的。”我正在观察周围奇怪的植物,薄暮舟确突然蹦出这样一句话来,让我不由得心里一惊。听到她说这句话的口气,那种深沉的,发自内心并带着感叹的话让我觉得将要离开这里的人其实并不是我们,并不是在这片土地上吵嚷着说要离开确又不知何日才能走掉的我们,而是突然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刻,在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后,落在了一个让人觉得意外的人身上。

我不知该怎样回答她。陈冰求回过头来朝我一笑。“我也一样。”他接着薄暮舟的话说道。我没能弄懂是怎么回事,但从他狡黠的笑容中,我能猜到他的意思,他并非不理解薄暮舟说这话的无奈,他只是不想继续探究,他想把谈话转移到自己身上,对于说过的话,他希望不要讨论下去。他指了指湖岸浓密的森林,这个仍然一无所获的探险者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我要到丛林里面去,你还跟来吗?”

我点点头。但我其实另有目的,我还想听听他说些什么,我觉得他还会谈起这件事,我想知道他是怎样评价的,但他一直不开口。

树林已经淹没了我们,我们向里面走得并不深,我怕老人回来,确见不到我们的踪影。但陈冰求并不理会这些,他告诉我说,老人见不到我们时,必然会追寻着我们刚刚留下的脚印找到我们。我觉得他的话有道理,老人的确擅长追踪,他就像一条永不老去的猎犬,任何变化他都能觉察。

但在这里我们仍然毫无所获,树林太过浓密,草本植物在这里很难存活,没有阳光,空气也似乎凝固着。只能看到满地错踪复杂的长满了青苔的树跟,这里没有青草,马儿啃噬着坏死的树皮上依附的地衣和一些低垂到地面的树叶。这里除了阴暗和寂静,有的也只是森林的古老带给我们的不解,我们了解什么呢?我们在大自然面前只会感到敬畏,因为我们没法读懂它,我们对它充满了好奇,我们一开始总是好奇,但总有一天我们会习愦。所谓好奇,只不过是那些对末知的恐惧,当我们了解我们曾经恐惧的事物后,我们就会反过来想尽办法对付它。我们不应该只是这样。

我们在树丛中走着,头顶是浓密的树叶,身旁是一棵棵笔直而又粗大的树杆,我突然在几株高耸入云的松树丛中,看到一棵刚刚被伐倒的云杉。次木贼还没来得及截去树枝,白色的带着纹路的碎木片溅落在树墩周围。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从年轮上判断,这棵树已经在这里平静的生活了两百多年,树杆很直,并且在树梢才有几簇浓密的松针。盗森贼们下手太狠,他们是不会放过这么一棵古树的。

我人痤树林里出来,一句话也没说。对于盗森贼的不悄已经不需要用言语来表达,只是这么大的树被放倒了,实在令人疚心。

我们来到湖岸时,老人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他告诉我们,他在河岸发现了一些陌生的足迹,他认为是刚刚留下的。他认得出来那些闯入者的足迹:那些在行路时横在空中,挡在眼前的树枝被用锋利的刀具削断,并被随意的践踏在脚下。甚至有些树杆上还被夸张的用刀作了记号,他们竟然有胆量明目张胆的来砍伐木材?老人告诉我们,他追寻着足迹向河的上游走去,他有些担心,如果盗木贼过了河,或许进了这座村庄,他会很难继续找下去。但事实也的确如此。陌生的脚印进了村,湮没在了村里那条围满了各种各样的大树的树阴下那条已经踏实并铺上了石子的小路上。

老人变得很沮丧,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低着头,枪口朝上抵在他握住枪管的那只手的大拇指上。我盯着他看了一眼,他竞比谈论那只失踪的狗时还要显得苍老和失落。

我被眼前发生的事情弄得不知所措,我不安的蹩了薄暮舟一眼。我有更加强大的理由不带她出来了,但一央说这些又能挽回什么呢?我想带她出来看的,是那片在若薄溪的乡间看来如此美丽,如此令人向往的森林。在那里,云变得多彩,风吹得神秘,鸟叫得欢喜,河流得清澈。在那里,天空是蓝的,树林是蓝的,湖水也是蓝的,惟独花的颜色叫人觉得绚目。但我又看到什么呢?我看到薄暮舟扶着马鞍,邹着眉着认真的听着,她一言不发,但我还是看出来了,她或许是想回家了。

老人告诉我们,他最害怕的事情又发生了。他说,他最不希望看到若薄溪的人会在某一天跑进这片丛林来砍伐这片护佑着他们的森林。他说,他以前抓到过一个砍伐这片森林的本地居民。他没有提他的名字,不过我能猜到是谁。他没有放过他,他捉住他,想让全村的人都看看,他不是好惹的,他并不是待在丛林里的野人,他有自己的职责,或许说是信仰,他说过的。

他没有提他捉住盗木盗后几天就不告而别的儿子,他或许仍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关联。他叹着气说道,他费了非常大的劲来赶跑那些盗木贼,但结果又怎么样呢?结果是居住在若薄溪的本地村民,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代人都授惠于这片森林的原居民,有一天他们也会跑来砍代这里的树木,而且做得并不比盗木贼们差。

我很难想象。我突然觉得若薄溪正处在水深火热,甚至是危在旦夕的时刻,我不知道它还受着来自哪个方面的影响。我知道的,了解的:移民,房地产商,地质勘探队。盗木贼我们不做讨论,因为它们的存在已是经历了无数个受尽磨难的年代,但想想修进村子的公路,它们给了盗木贼机会。我并不知道,我担心这些变化,担心这个宁静的无知山谷会被悄悄溜进来现代文明摧毁,担心生活在这片美丽而又富饶的土地上的居民,我怕有一天醒来,发现窗外已是一片荒芜。但最令我不安的,或许是不会再看到薄暮舟那又弃满诱惑力的天真的大眼睛,不再看到这片曾经是如此宁静的土地带给好怕平和与安详。我害怕什么,我已经分不清楚,我环顾四周,一切都还在。我把目光停在他身上,我望着她,看到那张消瘦的脸,那张疲惫的脸,还有那单薄的身形,以及在我的帮助下才能蹬在马镫里的那双让人心碎的脚。她穿的是一双红色的鞋子。我扭过头去,我觉得远山更加模糊了。

陈冰求摊开双手,默然的朝我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式,然后走到那两只狗身边,蹲下去揉着那毛绒绒的脖子,和它们戏闹着。我能从这无奈中体会到他的想法,他无法理解老人的执着。或许他是一个有远见的人,面对老人的话,他觉得很遗憾,因为他知道在某一天,某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刻,所有的一切都将改变,都将呈现出与老人心目中的故土完全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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