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的身份,说得好听是太上皇地侍从,瓦剌的副使,可实际上也不过是瓦剌人的俘虏,大明的耻辱,怎么会惊动堂堂的宣府总兵,亲自下令将她留下呢?
铁木尔也愣了一下,但他立刻就反应过来。这里面只怕还有些他根本没想过地问题,当即说道:“既然如此,我也跟你们走一趟!”
杨翎看了他一眼,眼光落在那把大刀上,颇有深意地笑笑。说道:“阁下若是肯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听闻阁下这把刀号称关外第一,说不得到时候会有不少军中兄弟向阁下请教一二,还望到时候阁下不要推辞啊!”
铁木尔知道自己的招数只要一亮出来,这些个跟自己不知道打了多少次的明军将领,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只是眼下担心凌若辰,也顾不得许多了,当即冷哼一声,说道:“只要你们输的起,我自当一一奉陪,不过我这把刀只要出手,就没什么点到为止的说法,你可要小心了!”
凌若辰听得两人口气中地火药味越来越重,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就算是铁木尔再怎么悍勇,可眼下在人家的地界,明军中也不乏高手,更何况那杨翎几人地腰间都挂得有杆秦风特制的火枪,铁木尔是为了她才甘冒此险,她又怎么能真的眼看着他陷入险境。更何况,若是铁木尔死在宣府,那朱祁镇身边,再无一人可保护他,说不定也先一怒之下,就真的一刀杀了他。
她现在才知道,不管自己知不知道历史,真实的现实,都容不得她玩弄那点小聪明,总是会用更残酷的方式,来逼她做出选择。
无论如何,铁木尔都不能留下。
她不敢冒那个险。
土木堡一役几十万的死伤,其中一大部分就是倒在在铁木尔的手下,明军上上下下地将士,无不对他恨之入骨,若不是此刻杨翎有任务在身,更想拿下的人是她的话,只怕已经忍不住动手,所以才会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铁木尔,引他自己主动留下,好找机会报仇雪耻。
她脑中飞快地闪过无数个念头,终于还是拦住了铁木尔,静静地对他说道:“你回去,我是大明的人,他们不会伤害我的,你放心回去就是了。”
铁木尔刚想开口,突然看到她眼神中哀求地神色,心中一软,虽然知道这些人就算是留下她,也不会真的伤害她,但一想到可能从此再见不到她,就忍不住难过,终于还是艰难地说道:“我知道,可是我——”
凌若辰摇了摇头,神色坚定而决绝,“请你回去告诉他,无论如何,我都会等他回来。”
铁木尔咬咬牙,知道已经无法改变,索性心一横,狠狠地瞪了杨翎一眼,拨转马头,准备离开,可挡在北去方向地几个骑兵却不肯让开,眼中凶光毕露,杀气腾腾地望着他,恨不得当场就将他碎尸万段。
凌若辰望向杨翎,淡淡地说道:“你说过他可以走的。若是他死了,那你们就带我的尸体回去交差吧!”
杨翎皱起眉头,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虽然不知道上头为啥一定要留下此人,还千叮万嘱绝对不可以伤害到他,但他作为一个军人,就算是有再多问题,也得先遵从命令,只得一挥手,冲着那几人说道:“今日他是使者,放他去吧,日后沙场再见,绝不留情!”
铁木尔冷哼一声,“我等着!——”说罢,深深再看了凌若辰一眼,拍马绝尘而去,再不回头。
………【【第五卷 塞上】第二十七章 识破】………
凌若辰站在了杨洪的面前,小心地打量着这个被称为大明第一智将的男子。
杨洪镇守边关四十多年,已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此刻身着戎装,端坐在帐中。那清瘦的面庞上到处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一双细长的凤眼中精光四射,迎着她探询的目光时,非但没有半点不快,反倒是微微一笑,挥手让杨翎他们退下,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冲她一伸手,朗然说道:“请坐!”
凌若辰满腹疑窦地坐下,看着他只顾着自己喝茶,半天都没说一句话,等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问道:“不知将军留我在此,有何用意?眼下太上皇身陷困境,尚需小人回去照应,将军若是无事,就请放我回去。”
杨洪淡淡一笑,吹去茶杯中漂浮的茶叶,轻轻地抿了一口,品尝着清甜的香茶,眯起了眼睛,突然长叹一声,紧盯着她说道:“你可知道,太皇太后,已经西行归去了!”
凌若辰一震,眼中流露出悲伤的神色来。
她离开的时候,那个老人就已经卧病不起,却坚持着救出了她,安排了后面的事情,让她可以安然离去,去追寻自己要找的人。可是她自己最终还是没有能够等到凌若辰带着儿子回来,没能见他最后一面,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杨洪也不言语,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眼中流露出敬佩之色,可最后,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叹道:“娘娘如此大义,老臣很是佩服,只是眼下老臣有皇命在身,不得不委屈娘娘。请娘娘随老臣回京了!”
凌若辰闻言一震,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然被看破,只能瞪着他,咬咬牙,死撑着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现在我得回去照顾太上皇。他——不能没有我!”
说罢,她也不管杨洪会如何应对,直接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杨洪在她身后重重地咳了几声,声音有些暗哑地说道:“钱家上上下下七十六口人,如今都被请进宫做客。若是娘娘此番不能随老臣回去,只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你——”
凌若辰霍然转身,双眼几欲喷火。
“为什么要抓他们,他们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知不知道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是你的家人。”杨洪苦笑了一声。放下了茶盏,温和地望着她,说道:“你记不记得。当初你大婚的时候,我还曾经到过你家。想当初,老钱与我,也曾同守边关,只是没想到,如今老钱家里,除了个幼子,你的两个兄长都已战死沙场。我出京之时。皇上准我进宫探望,那时老钱的旧伤就已经复发,若是再这么挨下去,只怕就等不到你回去了。你虽是钱家养女,钱家待你如何。你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
凌若辰握紧了拳头,一时无语。
自她来到这个时空。钱家的人,就一直当她是亲人一般,虽然钱贵是奉命收了她做养女,可在此之前,钱夫人也待她如亲生女儿,钱钦就更不用说了。就算到了现在,她都忘不了钱钦临死前地样子,如今能够杀了喜宁,也算是为他报了仇。但那心底的歉疚,却是做什么都无法补偿的。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太皇太后一死,这李代桃僵之事就被人揭破,朱祁钰要逼她回京,竟然卑鄙的利用钱家人来威胁她。
虽然她跟钱家人并没有血缘关系,虽然在这个世上她真正在意的也只有那一个人,可是,若要她就这么全然不顾他们死活地离去,她真的做不到。
杨洪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她身后,轻声说道:“这边塞苦寒之地,别说你一个女子,就算是太上皇,能挨得了多久?不如先行回京,求皇上迎回太上皇,你们与其同在塞外受苦,不如暂时分离,以图后计,既可保住钱家上下人等的性命,又能重返中原,如此两全其美,还望娘娘三思。”
凌若辰冷笑一声,“求他?杨大将军,别人都说你是我大明第一智将,难道你还不清楚,他肯不肯迎回太上皇吗?”
杨洪一时语塞,“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