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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第1页)

两个女人同时眼泪汪汪地点点头。

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可三个人都很少说话。尤其耿迪,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和忧虑。事情发展到今天,是他预先没有料到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卑鄙龌龊的阴谋家。对于张河林的下场,他几乎现在就可以下定论了,可他所做的一切又似乎并不是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说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一手实施的也没错,可他总有一种难言的压抑和畏罪感,他很想知道此时此刻黄晓军是怎么想的。他知道自己的内心世界其实并不丰富,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属于那种空虚无聊的混混。为了钱、为了女人,他可以干出任何丧尽天良的勾当。几杯酒下肚以后,他有点想哭的感觉。操,我他妈成什么玩意儿了。他在内心狠狠地,又无可奈何地骂了自己一句。也许正是因为他的情绪过于表面化了,两个女人也没有说太多的话。尤其是薛佳灵,她想起那天在云山,耿迪跟她提到将来远走高飞的想法。她不知道自己将和这个男人能够相伴多久,但内心的直觉一直是这是一个靠得住的男人。她佩服他的智慧和才干,还有那种她认为只有真正男人才具备的冷酷和残忍。她看到耿迪今天这种少有的严肃和满腹心事的样子,她从内心涌出对他的爱怜和同情。她虽然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她有一种要帮他解脱出来的强烈愿望。

“迪哥,你少喝点行吗?要是你真想喝,待会儿回家我和豆豆在家陪你喝,好吗?”薛佳灵说完,看了一眼有些尴尬却没有表示出任何异议的豆豆。

耿迪看看两个女人,他突然觉得自己和她们都很下贱,同属于为了金钱和利益可以出卖一切的贱人。他为自己也为两个女人感到悲哀和沮丧。与其说他同情过她们,倒不如说他现在也应该同情同情自己。他点点头,心想:都是他妈的苦孩子。

“来,我敬你们两个一杯。”他端起酒杯,站了起来,笑笑说,“咱们都挺不容易的。说实话,你们比我更难,尤其是豆豆,这段日子让你受委屈了,我和佳灵敬你一杯。佳灵,把酒杯端起来,喝完这一杯,咱们回家。豆豆,来,干杯!”

耿迪一席话又让两个女人眼泪汪汪了。

耿迪和两个女人坐在地毯上喝酒嬉戏。她们在玩一种游戏,先由薛佳灵或者是豆豆喝一口,再嘴对嘴喂给耿迪,又由耿迪喂给另一个女人,直到最后三人都烂醉如泥,不省人事了为止。

……

张河林和耿迪在酒店的客房接待了卞昆的远方亲戚,冒牌的“盛京吉祥千年房地产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白富贵。白富贵是个浑身上下都透着泥土和家禽气味的中年男子。尤其是配上名贵西服和黄金钻石的一身包装,给人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如同剥了壳的松花蛋又被涂上了一层黄油,怎么看都让人别扭。白富贵是在不久前被卞昆招到盛京的。当他得知这位远房亲戚,按辈分被他称为表舅的卞昆,打算聘请他担任盛京城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时,白富贵还以为自己是在夜里发了梦游症。但是凭着中国农民特有的狡诈和谨慎,以及多年来同城里人打交道、做买卖的经验,他很快就意识到,这里面肯定有盛京人常说的那种“猫儿腻”。于是卞昆告诉他,这是一个上面首长的公子搞的项目,眼下反腐败折腾得很凶,“大人物们”纷纷都得退避三舍,躲进幕后,这就需要有生人出头露面,照应场子。至于卞昆本人,也是树大招风,当然也不能跳到前面。这是一桩铁定赚钱的买卖,只是不能让外人知道是他卞昆在操纵,否则别人也很容易就会联想到某个大人物的公子……白富贵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以及将可能得到的一笔意外之财。卞昆承诺,事成之后,送给他一套价值十万美元的家禽生产养殖设备。而且,在此期间,他除了每月可以拿到一万元的基本工资外,还有相当一笔公关费用由他支配。我的奶奶,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差事!白富贵最终答应了卞昆提出的其他一切附带条件。他甚至觉得现在的城里人很可怜,有钱自己不敢花,还得请人帮着花。这他妈世道是有点邪了,也是他老白家前世修来的好福气,摊上了表舅这样好的亲戚。

在张河林的眼里,这个外表傻憨、谦恭的农民企业家必定有不被旁人所知的邪门歪道或深刻背景。现在的这个社会,每时每刻都在造就出一个个莫名其妙的百万、千万,乃至亿万富翁。俗话说得好,面带猪像,心中了亮。张河林认定白富贵就属于那种心中了亮的主儿。否则,一个狗屁不是的农民,敢跑到盛京城来趟房地产这潭浑水?当然,是人就会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白富贵之所以到了今天的地步,就是因为忘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当他从耿迪那里知道有一家进盛京不久的房地产公司占有了盛京城一块好地,继而又无力继续开发的时候,他预感到又一个大好机遇被他撞上了……

在白富贵的眼里,姓耿的老板比姓张的老板好说话。按照表舅卞昆的旨意,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两个老板相信他白富贵是诚心诚意要将这块地尽快让出,或者找到一家有实力的公司共同开发。如果实在不行,就让出开发权,收回前期投资以求保本。

白富贵将两份草拟的协议文稿分别递给了张河林和耿迪。张河林接过来,连看也没看,顺手放在了一边。自从吸上海洛因以后,他的阅读能力迅速减退。常常是看到后面忘了前面,而且对眼前的文字往往是知其音不知其意。他只想先让耿迪看完以后,再跟他讲讲就行了。

“嘿嘿,”白富贵递上一支中华烟,张河林摆摆手,拒绝了。“张总,您看,要不我先回去,协议就搁您二位这儿?”

“你先别急,”耿迪抬起头,乐呵呵地冲白富贵说,“有几个问题,我想请教请教白总,怎么样?”

“您说?”白富贵做洗耳恭听状。

“你们是什么时候付的一千万的订金?”耿迪问。

“上个月付的!这还能有什么假?”白富贵一脸财大气粗的表情。

“七通一平什么时候能够完成?”耿迪又问。

“嘿嘿,”白富贵用手指指耿迪手里拿着的文件,有些无可奈何地说:“您看,不都写在里面了吗?”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们肯定能够按时完成吗?”

“啧,看您说的!那天您和张总不是都到现场看了吗?我白富贵说话办事从来不带水分。不瞒您二位说,现在已经有两家公司又找到我了。我姓白的还是那句话,这生意做,咱们是朋友;不做,咱们还是朋友呀!坑人蒙人的事儿我白富贵不会干。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我也跟您二位实话实说,我已经答应地主了,下个礼拜再打四千万。可我现在手里确实没那么多钱,但我答应了别人,我就得给人办到。要不是我的资金周转有问题,我是无论如何不想退出来的……”

“你等等,”张河林打断白富贵,问,“你刚才说又有两家盛京的公司找到你们了?谁呀?”

“那谁,一个叫‘香港万业长江投资集团’的,还有一家叫新什么多的……”

“新维多?”张河林提醒道。

“对,没错,‘新维多’。听起来像个药名儿。那个老板姓邱,挺年轻的一个小伙子。找了我好几次。”

“他们想干吗?”张河林有些吃惊地问。

“嗨,想要我这块地呗!”白富贵满不在乎的语气,给了张河林拨一瓢凉水。

张河林和耿迪相互看了看。

“老耿,这事你知道吗?”张河林问。

耿迪一脸疑惑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接着又说了一句:“我快一个月没过那边去了。”

张河林陷入了沉思。

耿迪看了看得意洋洋的白富贵,心里暗暗夸奖卞昆找来的这个老冒儿,的确有一种农民的精明和商人的奸诈,且极富表演天才。白富贵并不知道他耿迪在这场骗局中担当的角色,所以编造起瞎话来,毫无顾忌又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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