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心园乃是前朝隆庆帝的废后夏氏最后的住所,远离紫奥城,地处荒凉,人烟稀少,夏氏就是在那里坠井而亡。
“皇上仁厚,臣妾代姐姐谢过皇上大恩。”朱宜修跪地道。
玄凌扶起她道,“数月以来叫皇后你受委屈了,是朕对不起你们母子。”
“皇上言重了,臣妾不敢当。”朱宜修眼眶微红。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在座诸人若还有谁敢提及半分,朕定不饶恕。”玄凌看向甘氏道,“肃妃,从今日起二皇子交由你严加管束,不得懈怠。”
“臣妾等谨遵圣旨。”
众人散去,朱宜修也疲惫不堪的坐回宝座。外头夕阳渐沉,血红的余晖透窗而入,昭阳殿是紫奥城中日光最为丰美的所在,此时如同披上一层血色的薄雾。
剪秋从外头进来,脚步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拾起后拿来近前给朱宜修,道,“娘娘,这个怎么办?”
后者定睛一看,是那块鸳鸯佩,想必是青苗被拖走时落下的。鸳鸯已经一分为二,再不是恩爱的夫妻了,叹了声,道,“找个盒子装起来,本宫要送回给它原来的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宜修此举一箭三雕,明天宛宛领盒饭下场~~~
☆、离散
残阳如血,朱宜修只带了染冬一人来到死寂的甘泉宫。
朱柔则蜷缩在殿中一根柱子的后头,披散着的长发因许久未曾梳理,干枯似稻草,怔怔的望着柱子上雕刻精细的凤凰花纹。听见衣裙窸窣的声音,像只被惊动的野猫弓起身子,朝朱宜修猛扑过来。
“大胆!竟敢对皇后娘娘无礼!”跟着的染冬拦住她,骨瘦如柴的柔则被用力推开,撞上身后的砖墙,仿佛能听见脆弱的骨骼折断的声响,柔则闷哼了几声,倒在墙角,动弹不得。
朱宜修冷眼瞧着柔则的狼狈,道,“姐姐,皇上关了你这么久,还没把你的性子磨平么?”
柔则抬起手指向她,曾精心用凤仙花染红的指甲颜色剥落,只剩斑驳点点,嘶声笑道,“皇后?!本宫才是皇后!何时轮到你这个庶出的贱婢!”
“放肆!”染冬喝道。
“无妨,”朱宜修唇边一丝笑意隐现,“皇上已下令要逐她出紫奥城,自生自灭,你又何须为她的疯话生气呢?再者本宫也不屑同一介罪人庶民计较。”
“娘娘仁德,是奴婢莽撞了。”染冬顺服道。
柔则身子一颤,不可置信的扶着墙试图站起,却敌不过骨裂之痛瘫坐于地,盯着朱宜修道,“四郎怎会对我如此绝情?一定是你!一定又是你从中作梗!”
朱宜修不愿与她多费唇舌,自然由染冬代劳,“你这罪妇不知悔改,一味颠倒是非!胆敢教唆贱婢青苗诅咒皇后娘娘,还企图谋害四皇子,皇上震怒没要了你的贱命是皇上开恩,还在这里异想天开!”
“青苗?!”柔则疯癫的神色倏地清醒了几分,“她曾是本宫的洒扫侍女,怎会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定是你施计陷害!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见皇上说明一切!”
“姐姐想见皇上,皇上却不愿意再看见姐姐这张狠毒的嘴脸。”朱宜修示意染冬拿出一个锦盒,后者扔到柔则面前,接着道,“姐姐连此物都给了奴婢,可惜终究还是白费功夫,若非本宫提醒皇上险些都记不起了……”朱宜修语调平和,如同诉说着最动听的故事。
柔则颤抖着手,缓缓摇着头,接连几次才终于下定决心将盒子打开,赫然露出一分为二的鸳鸯佩!她默然的注视着碎裂的玉佩,良久,将两瓣玉佩拿起,忽然笑了一声,道,“娴贵妃,你知道吗?这块玉自从我被囚禁起就一直拿在手里。你看上头原本有棱角的地方都被我磨平,磨圆了……”
朱宜修缄默不语,漠然的望向她。柔则此时的平静依稀找回了几分昔年清丽绝俗的朱家大小姐的风姿,她若不是被大夫人蛊惑,贪心不足,也该嫁入将门,安享富贵,夫妻和美。
往事已矣,徒增叹息。
柔则握紧玉佩,脸上闪现出极其温柔的表情,大约是想起从前与玄凌甜蜜的时光,婉约道,“四郎当时送给我这块鸳鸯佩,意在与我白首偕老,永不分离……”
笑意凝聚在她的脸上,抬起头看着朱宜修道,“其实我很早就知道,我做错了。但是我不后悔,我是真心喜欢四郎的,不像你!”柔则的语气一凛,道,“你只是拿他当成你的工具,借助他去获得权力,去获得荣华富贵!你从来没有真心喜欢过他!”
“若他是普通百姓,你也会背弃婚约执意要与他在一起吗?”朱宜修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内回想。
朱柔则的瞳孔猝然紧缩,姊妹俩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从朱宜修深潭一般的眸光中倒映出柔则愕然惊惧,变了又变的神情。对峙许久,她虚弱一笑,惨声道,“我不知道……我从未想过他不是皇帝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