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说甚么,只是等著他说下去。
他并没有停了多久,便道:“那一天,我们走得太远了,等到满山的积雪,全都被晚霞映得一片金红之际,我们找不到回来的路途了。越是急,越是找不到路,天色迅速黑了下来,我们总算从一个狭窄的山缝中挤了进去,那是一个山洞。”
我忍不住道:“就是画上的那山洞?”
德拉点著头:“就是那山洞,但当时天色早已黑了,我们也看不到甚么,山洞中比较暖一些,但也很冷,我们相拥著,几乎一夜未曾入睡,等到阳光射进山洞中时,我们都呆住了,我们看到了从来也未曾看到过的奇幻的色彩,先生,黛在这幅画上表现出来的,实在不足十分之一!”
我静静听著:“你所指的仙境,就是这个奇妙的山洞?”
“不是,当时,我们一见到那样奇妙的山洞,寒冷和疲倦全消失了,我们一起向山洞深处走去,在那里”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德拉讲到这里,起身将那幅油画,移动了一下,指著油画中阴暗的那一角道:“就从这里走进去,那是一条狭窄得只好侧著身子通过的山缝,我们挤了进去,当我们挤出这山缝时,我们两人,都整个呆住了!”
“你们到了仙境?”我问。
德拉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是的,我们到了仙境,那真是不可想像的,那真正是不可想像的事!”
德拉挥著手,我猜想,他在叙述的,一定是二十多年之前的事了,但是看他这时的神情,仍然这样如痴如幻,如果我仍然认定他所说的一切全是谎言,那显然是一种很不公平的判断。
我忙道:“你慢慢地说,不要紧张。”
事实上,我的劝说,一点用也没有,我看到他的手指在发著抖:“那是仙境,真的仙境,在阳光之下,我们看到的是无数的宝石、钻石,遮庞土王的财产惊人,但是他的宝藏,与之比较起来,只是,甚么也不是!”
德拉讲到这里,双手挥舞得更快:“当时,我在钻石上打滚,每一颗钻石,都有鹅蛋那么大,红宝石的光芒,映得我们的全身都是红的,还有一种闪著奇异的像云一样光彩变幻的宝石,那么多宝石,除了仙境之外,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是见不到的!”
当德拉讲到这里,他的双眼之中,更现出了一种魔幻也似的神采。
我也听得出了神,因为宝石自古以来,就是最吸引人,最能震撼人心的东西。人和宝石之间的关系,几乎是心灵相通的。
宝石,在科学的观点来看,当然是没有生命的东西,但是,宝石有一种特殊的吸引人的力量,自古以来,有好多著名的宝石,甚至被认为有超人的力量:幸运的或是邪恶的力量。
所以,当德拉在叙述著他曾到达过一处地方,那地方有著这么多宝石之际,那实在是很引人入胜的事。
他突然停了下来,我也没有出声,我们之间,静默了好一会。
然后,德拉的神智,显然已回复了正常,他的语调,也不像刚才那样激动了,他道:“别以为我是没有见过宝石的人,所以才会大惊小怪!”
我摇头道:“我并没有那样以为,事实上,印度土王对于各种各样的宝石,搜藏之丰富,举世闻名。”
德拉道:“我已经说过,遮庞土王的宝藏十分多,每年两次,我都参加宝藏的检查工作,我已经可以说是见过许多许多宝石的人了,但是在仙境中的宝石,唉,我不知该如何形容才好?”
我问道:“那么,你有没有带一些出来?”
“若是依著我,”德拉苦笑著:“那一定满载而归,但是黛却说,那是神仙所有的东西,人不能拥有那么好的宝石,我用种种话劝说她,但是她一定不让我取,一颗也不许!”
“你真的没有取?”
“是的,没有,因为我深爱著黛,我不会做黛不喜欢的事,那些宝石虽然可爱,但即使全部加在一起,也及不上黛,你明白么?”
想不到这个粗鲁的印度人,对于爱情的真谛,竟有如此透彻的认识!
我道:“你这样想法倒很对,那么,现在你又为甚么念念不忘那些宝石呢?”
德拉悲哀地道:“现在,黛已经死了啊!”
由于德拉的声音。那样充满了悲哀,是以我也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你还未曾讲完,后来,你们怎么样?”
德拉道:“我们欣赏看那些宝石。那些宝石,实在令人如痴如醉,足足盘桓了半天,我们陶醉在宝石在阳光下各种色彩的变幻之中,然后,在黛的一再敦促之下,我们才离开。”
德拉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在归途中,她一直感到不舒服,等我们回到土王的宫中时,黛病倒了,她病了三个月,就死了。”
德拉双手掩住了脸,好一会,才又道:“她是在病中画成那幅画的,在她死后不久,战事就发生了,我也离开了遮庞,一直在外面流浪。”
德拉总算讲完了他的故事。
我望了他半晌:“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有足够的旅费的话,还可以再回到那地方去?”
“是的,”德拉的手有些发抖:“我们可以到达那仙境,然后,我们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
我道:“你可以一个人去,为甚么不?”
德拉的答案,却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他道:“因为我害怕!”
我呆了一呆:“我和黛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