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啦——」
hoshea拉开遮挡着床铺的帘幕,又看向那遮挡着外边景色的百叶帘,想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调整开关将它尽数拉开。
阴沉沉的月亮高掛在外头,微弱的光线或许是替旅人照明未来之路,又或者再替返家的人照亮归途,但不论何处都不是他眾望所归。如果离了太阳,月亮就什么都不是了,祈求它成为太阳的替代之物或许也太过廉价,而且……大家所喜爱的也不是真的月亮。
hoshea坐至床边放置的椅子,看着依旧紧闭双眸的louis。他有多久没看见那双眼睁开了?即使对待外人会透着锐利、不可一世,但在看见他时总会退让、显现出温柔的双眼——已经闭上二十年了。在这些年里从未再睁开,明明医师团队说过也有尚未恢復意识下睁开眼的情况,但louis就好像失去了所有能力,连睁开眼都无法。
「你是不是连我都不想看见,所以才不愿意睁眼呢?」
他开口问着,想当然是没有人回答,自嘲地勾动嘴角,语气有些低落地说着:「也是,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躺在这里二十年了,你的确有资格不想看见我。」
「你还记得以前我与母亲上礼拜堂的时候,里面的牧师给我说过的故事吗?我应该会跟你说吧?那是一个有关人鱼的故事,但我自始至终都只记得描述人鱼的事情……牧师说,人鱼的歌声是受到神灵恩赐的,所以总有人将之比喻为天籟。」hoshea抓着louis的手,轻轻替人按摩,活络指关节不至于僵硬,嘴上也依旧说道:「我曾经想过那人鱼的歌声能不能治疗百病呢?或许也会有其他功效,让人崇尚而期待获得的功效,虽然在这个已经证实没有人鱼的年代,我依旧会这样幻想……」
「因为如果有人鱼存在的话,你是不是就能清醒了呢?」
他毫无边际的话语并没有任何人嘲笑,也没有人回应,在话语停止之后,病房内再次陷入沉默。他是受不了这样子安静的,但此刻却依旧认真地替人按摩着身体,这是医师教他的——在几年刺激治疗都无果的情况下已经没有人会再来看望louis,认知到这样的事情后hoshea基本上也不会再回那间只有自己一个人住着的房子,只要不在公司,他就只会在louis的病房。
曾经那些恭维着louis的人不復存在,他曾经想过这或许是件好事,但随后发现他在眾人眼中成了louis的替代品,大家最终看见的依旧不是hoshea这个人,而是「crence的继承者」。这样的标籤虚偽肤浅也毫无价值可言,但是却使眾人趋之若鶩,二十年间也不乏有对他拋送好感,却仍被他拒于门外。
crence夫妇为此与他吵过骂过打过,可他依旧故我,两人乾脆撒手不管,离开了国内。而他也继续坚持着那些实验进行下去,只要有能让louis清醒的可能,他就会持续下去。
——「如果将这个直接注射到louis的体内,或许就能使他清醒了?你不觉得这值得尝试吗?hoshea。」
不对,不是这样的。
他低下头,摀住了耳朵,奋力地摇头试图将那股声音赶出脑内,但似乎并不能如他所愿。
——「什么时候他才能去死?louis都是被他害成那样的,我不可能会礼让他的,只要louis一清醒,我就要让他付出代价!」
——「在犹豫什么呢?你就是因为犹豫了,louis才会昏迷这么久不是吗?还是说你还在期待真正『完美的药』?你可能又是在幻想,archi都已经死了,没人能替你研发真正的药物。」
——「我跟你母亲要出国视察,国内的公司就交给你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再联系我……不,我想你的话应该不会吧?你可以出去了。」
——「不要忘记照顾好louis,他好歹也是你哥哥,公司交给你,我跟爸爸都很放心,记得好好休息……」
虚偽、噁心、没有意义。所有的一切,人类生存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面孔来对待他?能不能拥有一个毫不虚偽的世界……只有「真正」的人类会待着的世界,这样肯定会美好得多。
hoshea抬起头,有些怔愣地握住louis的手,依旧没有反应、没有人会回握住他。无一不是在提醒他认识到这件事情,而后只是缓慢低下头,前额靠着两人交握的手,回想这二十年来他所做的任何事情。
「louis……我该怎么办呢?自从我决定要将rich的计划执行下去的时候开始,我就没有退路了,神不会原谅我的,我无法上天堂……」他的声音很低,与其像是在问着病床上的人,其实更像是他的自言自语:「可是我也不想自己一个人下地狱,我想要将那些人都拖入地狱,这样留给你的是不是就只能是一个完美的世界了?这样的话……你会原谅我吗?」
「如果你原谅我了,下次就再来救我一次吧……」
他维持祷告状良久,或许是在默背心中的信条,也可能是藉着那双交叠的手在假寐。临时的电话铃声响起,原本并不想管它的hoshea没有第一时间动作,只是在那不厌其烦、重复回响的声音下才终于晃动了下身子,挣脱手去接电话。
「喂。……是吗?rulysses……我现在就过去公司,你先集合临时董事会议。」
直到他重新穿整好衣物,也替床上的人掩好被子,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人。
「都快结束了,louis,很快你就能清醒了,在那之前……请你等我。」
hoshea的离开似乎带着风,看上去事态紧急,不过也正因为他的迅速,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在他身后到达病房门口的人,那人只是稍微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才闪身进了病房。
看见病床上躺着的患者,那人只是从随身的包包里取出一枚针筒,其中似乎灌有什么液体,透明清澈。在针尖的地方有塑胶帽盖着,那人缓慢地把它掀开。
「初次见面,样体,或者应该喊您louis先生?」
他一隻手上依旧拿着针筒,空置的手则抬起来拿下遮挡脸部的鸭舌帽,若是hoshea此刻在这就会发现这人拥有与louis相似的面容——可惜的是现在病房内唯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果然跟我『感知』到的一样,hoshea离开病房去处理josephulysses,这两个人狗咬狗的话其实可以省下我不少力气,至少现在我不应该在这里的……」他缓缓压低身子,掀开覆于louis身上的被子,针筒就这样直逼那光洁也无法反抗的手臂:「虽然你可能还想继续睡,可是为了那些孩子以及你重视的人,现在请离开二十年的沉睡,起床吧?」
将针筒里的液体尽数打进louis的身体里,那人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还是从包里拿出四条布料,将床上无法抵抗的人的手脚都跟病床的扶手绑在一起。确定过病房的门已经锁实之后他才抬眼看向床上那个已经处在抽搐状态的人。
「呃、呃啊!呃……」
louis无意识的喊叫并不大声,或许只是想将痛苦的感觉驱散,那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
「应该很痛苦吧?但是那些孩子可承受了更多,如果这样的罪孽一同加诸在hoshea身上的话,他……会死的吧?」
时间过得很慢,louis的挣扎逐渐停下来,他稍微上前去探了探鼻息估摸着应该只是昏厥了以后才收起布条跟针筒,然后将鸭舌帽重新带回头上,转身离开病房。
计算着时间与之前自己的记忆,应该能在那两方人马赶到建筑物前抵达,回收剩下的人之后离开。
接下来——就是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