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问:“你是怎么和云老夫人说的,她就没问问你是怎么知道绿伊的么?”
欣月垂眸道:“我先和爹爹说了此事,他以为若能了解此事也好,便和婆婆说让绿伊与我斗法。”
欣月停了停,又道:“爹爹说,绿伊通晓花儡术,虽厉害,却不足惧。”
白鹿笑道:“师伯真是通天彻地。”
欣月道:“绿伊不是也很高明?她利用那次斗法,离开了云间城。”
白鹿漫不经心一笑,道:“这活在世上的人,又有几个不高明?稍微笨点的,早死绝了。”
仿佛是自嘲似的笑一笑,白鹿隔一会儿又道:“斗法前一晚,姐姐问我:‘我现在还像个人么?’我说:‘比外面那些更像。’姐姐笑了。这时,舒见来了,姐姐仿佛很高兴,向他说:‘二公子,你能给我找件像样的衣服来么?我这个样子出去,会被人家当作乞丐呢!’舒见此人,性情虽冷,心肠却是热的。他二话不说,出去之后没多久就回来了,带着几包东西,还让守牢的东瀛浪人打了一桶水送来。”
“姐姐看着那些东西,问:‘二公子,你有什么事需要人帮忙吗?我不想欠你这么多人情债。’舒见想了很久,说:‘我母亲的下落。’姐姐笑了,说:‘不久之后,会有人告诉你的。’舒见没再说什么,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很孤独。我想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要用冷漠来掩盖孤独呢?”
“舒见送来的那几包东西,不仅有衣裳,还有首饰,另外还有一叠金叶子。姐姐说:‘原来他知道我们要走。’我生平第一次觉得心里苦苦的。姐姐说:‘这绿衫是我最爱的。可额上这么大一个疤,可怎么办?’那个疤就是给云老太太抓出来的,伤得很深。我道:‘老太太手爪子真狠。不过伤恰在眉心之上,不如刺成朵花,就当是贴的花黄吧。’姐姐笑道:‘这主意不错,你爱梅花,便刺成朵红梅吧。’她拿起一只簪子一边刺一边说:‘去打听打听,当年云老太太将舒见的母亲卖到哪里了,然后托梦告诉舒见。’”
白鹿说到此处停了下来,双眼眯了一眯,斜了舒意一眼,目光有些奇异。倪叶薇摇着她道:“快说呀,你打听到什么了?”白鹿笑得仿佛很灿烂,眉头却微微有些皱,她耸耸肩道:“据说当年老城主死后,云老太太指责那位如夫人不守妇道,败坏云间风化,把如夫人卖给了一个叫李静和的高丽客商。”
“我就通过入梦把这结果告诉了舒见,舒见在梦境里说:‘绿伊,我也要离开云间了。’然后他竟然笑了。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笑,原来他的笑容那么好看。可是,这好看的笑容,却只是绽放在虚无的梦里。”
“我回到铁池时,姐姐已经不在了。清晨的阳光照耀着沉重的古狱,却照不亮古狱里沉重的黑暗。有那么一刹那,我觉得铁池不过是云间城的一个缩影。美丽飘渺的云间之城,也不过是一座华丽些的牢笼罢了。”
帝寻叹道:“只是多些华丽,就有多少人心甘情愿待在里面。”
白鹿笑道:“先生所言,一针见血。”
倪叶薇忽然怪怪一笑,盯着白鹿道:“白鹿,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很中意那个云二公子舒见?”白鹿一愣,众人也是一愣。倪员外通红着老脸向他女儿使眼色,偏他女儿就是瞧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当年云老夫人以为二公子舒见的生母与舒意有私情,所以云老城主死后,老夫人就把丈夫的小妾卖给了高丽客商
连心蛊咒
白鹿咯咯笑道:“呃——,我那时可是一个风一样的游魂啊,没有那些正常人的情感。”她眨眨灵活的眼睛,笑得很是狡猾:“不过舒见的确是个特别好看的人。若以后能再相逢,我说不定真会追着他不放。”她竟然一点不害臊,笑眯眯地就把这话说了出来。
这两个姑娘一个问得惊世骇俗,另一个答得骇俗惊世,一时间余下众人皆被震住了。
谈慕忍不住打趣道:“你还真敢说。”
白鹿拿眼睛瞥着他,笑道:“这都是先生教的。”帝寻手中折扇抖了一下,白鹿忙道:“先生常说,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寒暑,言语行为若不能顺乎本心,也太委屈自己,与其日后空空懊悔,不若当下洒脱自在。”
帝寻看她一眼,闷头喝起酒来。
蓝萝头一遭见她大哥吃瘪,甚感新鲜,忍着笑意问:“白鹿,后来那斗法怎么样了?”
白鹿咳了一声,眼珠一转,道:“那时我见姐姐不在,便急急赶到云家后山,却见姐姐和云夫人已经斗过了。”
蓝萝奇道:“这么快?”
白鹿向欣月一笑:“斗法的情形,还是夫人最清楚。”
欣月也笑了:“是啊,那天的每一件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绿伊,第一次见到那样奇特的女子。她穿着浅绿的衣衫,站在火红的曼珠沙华丛中,弯腰捡起萎落的花瓣,悠闲得像是恋花的蝴蝶精灵。我忽然觉得很沮丧,白鹿,你知道这是什么缘故么?我一直是个很骄傲的人,可是在她面前,我骄傲不起来了。我问我自己,这样美的一个女子,世上有几个男人见了会不动心?我不知道答案,也没有勇气问他。”
“直到昨天,我看到那幅绿伊的画像,我明白啦!其实他跟我一样,也忘不了那天在后山见到绿伊的情形。”
白鹿此时冲着倪叶薇扮了个鬼脸,倪叶薇笑道:“怎么了?”
白鹿很是气闷:“其实我和姐姐是同一张脸啊,怎么人人都说她美,却没有一个人夸过我。”
倪叶薇大笑道:“谁让你那么刁钻,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白鹿斜了她一眼,哼哼道:“是嘛!”
倪叶薇忙抱住她的细腰,笑道:“我喜欢我喜欢!”白鹿将倪叶薇的手爪扒下去,有气无力吹了吹自己的额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