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苍羽虽然明知道结果是什么,但此刻听徐清瑶如此说来,不由得心中也是一凛。只见徐清瑶手捻茶杯,颇为伤感,继续讲起。
梅林郎君胡宗宪用徐文长之计,劝降徐海,徐海为了爱妻,下定决心,整编手下,即日请降。
徐文长得知王翘儿不要封赏,只求和徐海能做对寻常百姓,不再问世事,仰天长叹,心中颇为凄苦。
眼见约定时日已到,徐海和爱妻在海边道别,徐海言及一旦受降,就接王翠翘团聚,从此隐居山林,长相厮守。
王翠翘眼含热泪,送了徐海上船,依海而立,想到日后能够伴着徐海安稳过活,也就没有任何奢望了。
说道这里,徐清瑶似乎有感而道:“王翘儿哪里知道,她和徐海这一别,竟然从此再无相见之日。”
秦苍羽心知结局,也是默然不语。徐清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自此之后王翠翘日日来到海岛西面百丈崖上,翘以待,期盼徐海的大船能从远处海平线升起,徐海恢复百姓之身,来接自己,一晃一月过去,徐海就好似泥牛入海一般,王翠翘也日渐忧心,每每以泪洗面,这日又见日头西沉,还是没有来船,绿珠搀扶着王翠翘刚要转身回去,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呼喊:“翘儿。”声音激动颤。
王翠翘如同电击一般,浑身一震,愣在原地,而后眼中热泪涌出,轻转身躯,面向那人。
只见那人此刻鬓蓬松,胡须杂乱,眼带血丝,浑身衣衫被海水浸的湿透,手握长剑,正是当年自己日思夜想的爱郎徐渭徐文长。
多年未见,怎知在此地重逢,王翠翘先是满脸诧异,不知道徐文长此刻怎会来此,而且如此落魄,哪有当年玉树临风,倜傥潇洒之形状。
随即王翠翘心中酸痛,颤巍巍伸出手来,快步上前,边跑边哭道:“徐郎啊徐郎,你好狠心,为何你一去三载不归,音信皆无?你可知当初错听了你的死讯,翘儿为你流了多少泪,伤了多少心吗?”
徐文长望着王翠翘晚霞中的身影,眼中也淌出热泪,心中更是百转柔肠,步履蹒跚向前,一把抱住王翠翘,王翠翘顿时声泪俱下,徐文长也是泪满衣衫。
夕阳如血,晚霞如织,时间好像凝固在了此刻一般,只有那海水冲击到岩石上出的哗的一声长鸣。
片刻后,王翠翘虽然还是泪流满面,但心情渐渐平复,已然想起自己已是徐海之妻,摇了摇头,哭道:“如今你我相负彼此,再逢无益。”说着用手撑住身体,离开了徐文长的怀中。
徐文长刚想用手轻抚王翠翘的缕缕青丝,见王翠翘突然推开自己,不由得双手僵硬在半空之中,痴痴地望着眼前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王翠翘抹了抹眼泪,说道:“徐郎,如今翘儿已是徐海浑家,只叹此生有缘无分,徐郎,你我还是莫要再见了吧!”
听闻王翠翘说起徐海二字,徐文长心神一震,顿时想到自己的来意,当下紧闭一下双眼,勉强克制心神说道:“翘儿,大事不好,一言难尽,快随我逃命去吧。”
刚说完,就听一阵笑声从徐文长身后响起:“徐渭,早算定你要来此,我已经等候多时了。”
就见当先一人从树后转出,衣着华丽,举止潇洒,面容俊美,身后跟着几个人,个个身穿飞鱼服,手握绣春刀,面罩青纱,而说话之人正是歙县罗家的少东罗龙文。
王翠翘一见罗龙文,顿时满面羞红,眼含愧色,呆在原地。
罗龙文望了一眼王翠翘,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怜意,但转瞬间又变成了愤恨,怒吼道:“你这贱人,你扪心自问我罗龙文待你如何?谁知你风尘不改,先是勾搭徐渭不成,这才违心随我,又水性杨花,嫁我之后和那海匪徐海暗通款曲,别人倒也罢了,那徐海一个穷和尚,是乞讨在我罗龙文脚下的一条狗,你不知羞耻,却让我的脸面放到哪里?今日不亲手杀了你,难消我心头之恨。”说着从腰中抽出一对判官双笔,就要上前。
王翠翘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喝惊在原地,徐文长提了手中剑,转身用身子将王翠翘挡在身后,说道:“真是徐某人瞎了眼了,怎会和你这种卖友求荣之辈结为朋友,不过徐渭虽无能,但是凭你罗龙文,倒也不惧。”
罗龙文哈哈一阵冷笑,说道:“徐文长,枉你自称风流才子,真是让我可一笑。这千人骑,万人睡的婊子,你还真把她当成个宝啊,哼,你还以为我罗龙文还是当初吴下阿蒙吗?你前日厮杀一日,又只身从海宁卫游到这里,就算你是莲花雪,此刻也是筋疲力尽,自保都难,还想英雄救美不成吗?”
说罢转头冲着一人施礼道:“朱大人,此人就是狂徒徐文长,严党胡逆的恶帮凶。”
只见罗龙文身后一人摘下面纱,国字脸,面如重枣,一缕黑髯,当先一步,高声说道:“徐渭,如今严嵩已倒,胡宗宪被削兵权下狱,你还不俯投降,等待何时?”
徐文长一见识得此人是当今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朱希义,掌印太监绣春黄锦的得意门生,不由得脸上变色,心中一凉。
如论平日,莫说朱希义,就是绣春北黄锦徐文长也不畏惧,但是此刻自己气力已尽,只是勉强支撑,再要胜过强敌,又要保全王翘儿,势必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