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联想能力一贯强的,邀功似地将那块大匾拖给了两人看,“青远!可是破道提过一嘴的那个青远?”
“它不是说过么,”来时路上听过不下数十遍,他已将破道的故事记得滚瓜烂熟了,摇头晃脑地复述道:“‘青远城又送了帖子来,可小师伯不愿接’——说的就是这个青远吧?!”
在那遍遍重复的幻梦中听这句话听得耳朵起茧,秦念久当然记得这个“青远”,可这不过是破道随口说予它师尊听的琐事,联系不出什么,只得敷衍地答了个大概也许有可能,便将疑惑暂时搁置了起来,继续研究那谶去了。
自己的发现没得到重视,三九瘪了瘪嘴,一脚踢开了那匾,闷头蹲在一旁拾树枝戳起了泥巴。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再念百遍也琢磨不出个花儿来,秦念久想得直挠头,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该不会这设阵人的大名就叫这个?”
谈风月无言以对地看了这天马行空的阴魂一眼,“……”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嘛!”秦念久脑子钝得都快转不动了,自暴自弃地往下一蹲,跟三九一同戳起了泥巴,“早知就不该揽这破差事……原听洛老爷把这城描述得那般蹊跷古怪,我还当他是夸张呢——”
洛老爷的描述?谈风月一怔,在脑中将那洛老爷的话重新过了一遍,蓦地意识了什么,便拽起了秦念久问,“你刚细查了那堆尸体,死的是不是只有山匪?”
“是啊……”秦念久老实地被他拽着后领,有些迷惑地答,“看装束应该都是些匪徒没错,还是连着兵器一起被扔出来的……”猛地,他也发现了哪里不对,“哎?那洛老爷说的是——山贼山匪皆没一个活着回去的,而好事的、胆大的寻常人家探完回去,却只是疯了,再因心悸而亡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限制该不会是限了善恶,做过恶事的人进城即亡吧?!”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他一捶掌心,“你看啊,洛老爷说那回去的人尽是疯疯癫癫的,嘴里只晓得嚷“流离”二字——我们在这看了许久,哪有跟“流离”沾边的?只怕他们是进过城再出来的!……真是奇了怪,不说这是鬼城一座么,为何会设下这样的限制?”
“管他为何呢!”三九自觉被忽视了许久,早闲得不耐烦了,将戳泥巴的树枝一扔,蹦了过来,“穿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眼前的城门说是城“门”,木制的大门却早已蚀烂了,只剩下一个黑黢黢的深邃门洞,望不见里面的景象。虽看不见仙君鬼君口中所说的结阵,却也能大致猜出是有层障碍如同倒扣簸箕似的罩着整座小城,他自认是从没做过坏事的,都还没等秦念久反应,便壮起胆子莽了过去。
“哎!!!”
究竟是不是这个限法都还没理清呢!!秦念久拦他不及,吓得差点呼吸停摆,却见三九安然无恙地穿过了那层结阵。
三九好端端地站在门洞中,先胡乱在自己身上摸了一通,确认过手脚俱在,又晃了晃脑袋,确认过脑子也没出问题,才转过身来冲秦念久谈风月猛招手,“真的可以进!快来呀!”
秦念久深怕他出事,下意识地迈出了一步,又即刻收了回来——若这阵真是以善恶为限的,那他这个上辈子恶贯满盈的,岂不得被那层裂魂的结界劈得四分五裂?
……但又转念一想,一世事一世了,上辈子的他被宗门人围杀至死,该就已是遭果报了,这世的他自落入交界地后可谓安守本分得很,再还了阳,也尽顾着做好事攒功德——应该算不上恶吧?
迟迟拿不定主意,偏偏三九还在那头催,“快来呀快来呀!真的可以过!”
谈风月知道他在踟躇什么,宽慰了一句,“过吧,大不了我在旁看着,若是你被劈裂了魂魄,也能及时替你将其收拢回来,予你个善终。”
“……”秦念久干干笑了一声,难掩赞叹,“老祖说话可真令人心安。”
罢,总不能在这儿干耗下去吧。左右有这老祖在旁护持着……他深深换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出根指头,视死如归地戳上了那层结阵——
无事发生。
“……没事?”秦念久顿了顿,眼睛一闭心一横,便跨步穿过了封阵。
果真无事!
学着三九那样胡乱在身上摸过一通,手脚俱全、心魂尚稳,秦念久喜不自胜地拍起了手,“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设阵人诚不欺我!”
又转身招呼仍站在结阵之外的谈风月,“来呀老谈,别浪费时间了!”
“……嗯。”不知为何,谈风月稍迟疑了片刻,才依言跨了进来。
秦念久原满以为他能同样顺利通过的——就连他这上辈子大奸大恶的都过来了,罔提这谪仙一般的风月老祖?可出乎意料地,只见在谈风月穿过结阵的瞬间,数道咒痕微微一闪,如电光齐聚般径直打了他身上,直教他闷哼了一声。
“怎么会?!”秦念久大惊失色,忙上去扶他,“我们猜错了?”
该是没错……谈风月稳了稳身形,道了声无碍。
“哪可能无碍?!”那结界可有一层是附着裂魂诀的,秦念久深怕他被劈出了个好歹来,强扳着他的脸上下审视,“为何不劈三九,不劈我,却单单劈你?难道这限制所限的是活人与鬼魂?那也说不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