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思本来想用几句话来引起董大田对他话的关注,可是见对方一言不发的闷起来了,又有些着急,但又不能显现出来,他把黑烟嘴儿里的烟头轻轻地弹出来,又把烟嘴放在嘴上吹了吹,说:“咱这事儿呀,要是在人家刘庄啥问题都没有。”
董大田一听这话便接上了茬,问:“咋的?”
王文思一边往兜里装烟嘴儿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咋的,这还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人家有家底儿呗。手里有的是钱,到自由市场上还担心买不到麦子?”
董大田一听这话叹了一口气,说:“你说这话有啥用!现在土地和果树都承包给了个人,村里修学校的钱,东凑西挪都不够正作难哩,哪里还有钱买麦子。”
王文思见对方说了这话,赶忙接上茬儿说:“就是不承包给个人,光凭着在家里啃那几亩土坷垃,你再卖力气也还是那么粗那么长,不会有大的发展。人家刘庄富你当是钱是从庄稼地里刨出来的啊?庄稼地里你就是上芝麻浇肉汤能收入多少东西,一斤粮食才块八毛钱,去掉成本开支还能剩多少?人不能让尿憋死,也得像刘庄那样找点儿来钱的路子。”
“村里的玻璃钢厂承包给了个人,哪里还有来钱的路子。”
“人不能让尿憋死,没有了玻璃钢厂,还可以找找别的门路儿。”
“你有啥门路儿?”
王文思见对方对他的话发生了兴趣,便从櫈子上站起来说:“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我在集上碰见了刘庄的刘三扯起了话儿,你猜人家咋说?人不怕没钱,就怕没能耐。人家车轱辘一转,好吃好喝还挣钱,他们是靠运输挣钱。在人家哪里甭说三百斤麦子,就是三千斤三万斤也不成问题。”
董大田一听这话,脸上的皱纹展开了。王文思见董大田动了心,心想:我得拿一把使他上钩,便做出了要走的样子。
董大田见王文思要走赶忙站起来说:“哎呀,你别着急走哇!”
王文思又坐在了原来的櫈子上,从兜里掏出了小黑烟嘴儿装上一支烟卷,然后叼在嘴里点着抽着等着听董大田的下话。
董大田带着请求的语气笑着说:“你在咱村里当干部也是多年了,还在外面闯荡过,熟人多路子广,在咱沙岗村也算是个能人儿,你能不能也给咱村里想想门路挣点钱儿啊?”
王文思摇了摇头说:“这事儿我也想过,可我不能办。”
“咋的?”
“你忘了前些年我领着别人去建筑队打工挣钱,钱没挣到几个,走歪门邪道的帽子却给我扣上了,我辛辛苦苦为大伙办事儿落了个啥?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何苦哩。吃亏的事儿一次就够了。”说完抬屁股又要走。
董大田用安慰的口气说:“真是一次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刚才还说掉了脑袋都干,人家说几句闲话提点儿意见就害怕了?现在来看,那会儿给你提的那些意见也有点儿为了虱子烧棉袄,小题大做。再说,你那时挣钱是塞个人腰包,这次挣钱是为村里着想,两码事儿嘛!”
王文思听了这话嘴里没有吱声心里却在乐,我所要的话,被这个额头里装卤水的豆腐脑子的人说出来了。他抽了口烟,又用中指弹了一下烟灰,慢条斯理地说:“这事儿不是我怕,我也想了,挣来的钱是为了村里的建设,也是为实现农村现代化出力,可就是有哪么几个人,补锅的戴眼镜专门找茬儿!你往他嘴里抹蜜还咬你的手指头。再说了也怕给你添麻烦。”
董大田沉不住气了,说:“哎呀,有啥路子你就赶紧说说嘛!别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
王文思说:“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依着大树不缺柴。咱也不能枕着烙饼挨饿,端着金碗讨饭吃,咱村里的树就是资源,为啥不用哩?”
“你是说卖树?”
王文思微微一笑说:“砍几棵树往县木器加工厂一送,钱儿不就来了吗?尽管这事儿是为了水利建设,可我也怕……”
董大田把大手一摇说:“怕啥!有蝲蝲蛄叫就不种庄稼啦!咱们砍了老树,再栽上新树苗。再说了,咱们村的树这么多,砍几棵上边也不会发现。你赶紧跟县木器厂联系一下,看人家要不,有啥事儿我兜着不碍你的事儿,这也是为了水利建设嘛。”
王文思就像抓彩票中了大奖一样高兴,急忙从櫈子上站起来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完趁董大田不注意把来信装进兜里就要走。
董大田又喊住了他:“你可得抓紧点儿。另外,你告诉永昌暂时向村民们借点儿麦子,等卖了树,买回麦子就还他们。”
王文思乐呵呵地答应着走了,董大田也好像卸了一副重担,他根本不知道,王文思使得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