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风,看不见,但到来时,那阵风如此轻柔,又如此强烈,从你心间吹过。
闭上眼,你就会听见。
2000年,深秋,海德堡。
枯叶落了一地,天边最后一抹阳光已沉入内卡河里。
朱旧站在一栋庭院前,再三对比铁门上方小小的门牌号与自己手中纸条上的地址后,轻轻舒了口气,总算找到了!
她其实方向感算好的,可这栋房子地处位置实在有够隐蔽,而内卡河畔半山腰上的别墅群全都长得一个样,朱红色外墙,坡屋顶,肃穆的黑色铁门,典型的德式风格。她又是第一次来这个区域,小路曲曲折折的,分叉口又多,像个迷宫一般。
她抬手按门铃,很快就有人来开门,圆圆胖胖的中年妇人,倒是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卡琳罗。她德语讲得飞快,也不管朱旧听不听得懂,将她带进屋子,指了指楼上,然后又匆匆地跑进了厨房。
朱旧转身打量了下屋子,天色将晚,室内却没有开灯,只有厨房里透出一些光来。这别墅有些年头了,装修十分古朴,屋内家什都是深重的颜色,落地窗外暗淡的天光照进来,映衬得整个屋子沉寂又清冷。
海德堡的深秋气温并不低,她站在这个屋子里,却觉得有一点冷。
她抱了抱手臂,拾阶而上,楼上也没有开灯,比楼下更暗,一条幽深的长廊,两旁是紧闭的房门。她停住脚步,有片刻的茫然,正想下楼问问卡琳罗她要见的人在哪个房间时,忽然有什么东西从走廊尽头的方向扑过来,速度极快。
她一惊,下意识就想闪身,可立即又想到身后就是楼梯,犹豫的瞬间,那团阴影已经扑到了她的身前,伴随一声“汪汪”的叫声,它双腿已经趴到了她身上。
朱旧吓得失声惊叫,身体往后仰,慌乱中她还留有一丝理智,伸手撑住墙壁,才避免失足跌下楼去。
楼下大厅里的灯亮了起来,卡琳罗询问的声音响起。
朱旧站在阶梯上,拍着剧烈跳动的胸口,瞪着楼梯上的元凶——一只体格庞大的金毛狗狗,它蹲在楼梯口,吐着舌头,黑漆漆的眼睛也瞪着她,仿佛有一点恶作剧得逞的自得。
朱旧并不怕狗,相反她很喜欢狗,可此刻她不敢动弹,因为她不确定,这只狗会不会咬人。
卡琳罗走过来,看见朱旧那个别扭狼狈的姿势,竟然乐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往后退,说:“我怕它,对不起,不能帮你。傅先生在走廊尽头左边那间房。”
这一次她的德语讲得缓慢语速很慢,朱旧一字不差地听懂了,听懂了,所以她更加不敢动弹。
客厅里的灯竟然再一次关了。
一人一狗,在暗中对峙着。
朱旧瞪着它,心里两个声音在交战,留下or离开?万一真的被咬一口怎么办?但离开,她有点不舍得,这份工作薪酬优渥,更重要的是,被一条狗吓跑失去一次机会,很!丢!脸!
她咬牙,刚一迈开步伐,那只可恶的狗也站起来,冲着她狂叫,表情凶悍。
朱旧一个哆嗦,又后退了一步。
她一退,它又悠悠闲闲地坐下来,不叫了,吐着舌头望着她,它这个样子,又显出几分憨憨的可爱来。
变脸可真快呀!朱旧被它气笑了,真想不管不顾扑过去跟它打一架!
“梧桐。”
安静的空间里,忽然响起的声音令朱旧微惊。那声音很淡很冷,幽幽远远地传来,不带一丝情绪。
她接着一怔,这只狗,叫……梧桐?
金毛狗狗听到呼唤,唰地起身,扭头飞快地跑回了房间。
朱旧跟了过去,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昏暗的走廊,她走到尽头左边房间门外,门半敞开着,里面也没有开灯,暗沉一片。
朱旧忍不住皱眉,这个屋子里的人都怎么回事?节省能源么?
她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她停顿片刻,又敲了敲,说:“傅先生,你好,我叫朱旧,Leo让我过来见你。对不起,我迟到了。”
房间里还是没有回应。
整个空间死一般寂静,朱旧开始怀疑,自己先前听到的那个声音,是不是幻觉。
正当她抬手准备第三次敲门时,里面终于传来了声音,语调冷淡:“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