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缕晨光透过明澈的窗洒在枕边,暖暖的阳光照得人痒痒的,贝菲一向早起,迷迷糊糊地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形。凌千帆的面庞近在咫尺,她还
枕在他的胳臂上,缩在他怀里的感觉很好,好得让她有点不想起身。闭上眼那感觉还十分明晰,像是濒临搁浅的小船在暴雨前夕驶进港湾,温暖舒
适,他给人的感觉一向如此。
她翻过身背着他,透过窗看到烟波氤氲的镜湖和鉴心湾。凌千帆的卧室在二楼,去年开盘时房地产商的广告所言非虚,湖景景观极佳,看过去一
顷湛蓝,沉澈的蓝原该让人宁静的,她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一只胳膊横到她腰上,她心里一惊,以为凌千帆醒了,僵着身子半天不敢动,随后才发
现他不过随意伸手想搂住一样东西,正好捞到她而已。他睡得很沉,显是累得不轻,昨天在老人院就忙到半夜,回来后又兴致高涨,耗费如许体力,
自然疲怠。
她心念一动,指尖摩挲着他做枕的胳臂,一路划到指尖,张开手和他十指交叠,在他掌心里她的手显得格外玲珑。他手指干净修长,指尖是和他
整个人不相称的薄茧,这样的薄茧她也有,于是慢慢地贴合上去,宁静的清晨里便跳脱出动人的音符。她刹那间眷念起他怀里的温度——这样的温
暖,她已多年未曾拥有。
暖融融的感觉,又像是沁心噬骨的毒,恍惚间她有种错觉,如果这是毒,她大概会选择饮鸩止渴,如果这是酒,她更愿长醉不愿醒。迷离间目光
掠过墙上挂着竖琴挂钟,这才惊觉还是醒得有些晚——凌大少爷可以不用上班,她却是还要吃这碗饭。正准备窜起来,忽然一只胳膊把她拦下去,凌
千帆半醒不醒地环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含混笑道:“一天不上班公司不会倒闭的。”
她试了试想挣出来,凌千帆却不是绣花枕头,环在她腰上的胳臂倒像是钢筋铁腕。他闭着眼,脸上却笑得开怀,咕哝了两句:“睡吧睡吧,我都
给你请过假了。”
一句话把她吓得心惊胆颤,凌千帆帮她请假,现在去上班还不知会被唱成什么样呢,她顿时泄了气,裹好被子准备继续睡。知道凌千帆醒着,要
入睡便有些困难,最后让她丢盔弃甲的是他怀里的温暖,睡一次懒觉并不是不可赦免的罪,她想。
事实上她也累了,再醒时已日上三竿,她有些疑惑卧室窗户的构造和材质——为何这冬日清冷的阳光,竟烘出一室的暖意。
“醒了?”
凌千帆已换上家居服,靠在枕上颇为闲适地翻着杂志,她扯扯轻薄的蚕丝被,在这种场合下和他说早安感觉真奇怪。她讪笑两声,凌千帆指指枕
边:“只有男式的,你先将就一下吧。”
她拿被子蒙着头,裹进被子在里面一阵捣鼓,终于把一套男式家居服套在身上,钻出被窝后发现袖子和裤腿明显长了许多,不得已都挽起一截。
回头看看凌千帆仍觉尴尬,凌千帆却丝毫不觉,他的从容让她生出错觉,以为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醒过来,而他在她枕边。
“洗舆池旁的柜子里有几套新牙刷,你随便挑就行。要洗澡的话,浴池的开关在墙上,不会用再叫我。”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仿佛曾与她度过千万个这样的清晨。她仓惶地抱起衣服冲进浴室,洗漱的时候她瞪着镜中的自己,脸上居然有那么点红粉
菲菲的,她忍不住抽了自己两个耳光:贝菲你在干什么?
摒住呼吸,她把自己慢慢地沉入水中,水温刚刚好,温暖一如他的怀抱,她试图寻回一丝清明,让自己清醒一些,再清醒一些,明白自己在做什
么,该做什么。
脑子里闪过的,却是汪筱君床头柜上搁着的照片,许隽笑容灿烂,穿着那件绣着米奇的藏青色毛衣。
一失神,水呛进鼻中,她猛烈地咳起来,从宽阔的浴池中爬起来,攀着保持常温的大理石壁,从一旁搁着的衣物堆中趴出那件浅蓝色的毛衣,上
面还有粉红色的线头,绣了一个米奇圆圆的耳朵,她再抑压不住,抱着毛衣失声痛哭。
我想收集从世界各地寄给自己的明信片,贝菲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吗?
浪漫?我觉得是神经病!又是你那个神经病男朋友给你灌输的吧!
真没有浪漫细胞,不许你污蔑他,贝菲,否则我就跟你绝交!
绝交就绝交,谁怕谁?再说了……这个人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就听到你说说说,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谁说没见过,你临走去余老师家,我在楼上跟你打招呼的时候站在我旁边的那个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