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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微喘着气,含着一粒雪参丸,道:“你们都下去,徐延……”
徐延噗通跪倒,哭道:“皇上……”
文帝异常冷静:“传太子、睿王、三皇子和六部尚书、大理寺卿。”
檀轻尘刚“不小心”掉进了御花园的莲池,已彻底清醒过来,换了一身素色袍子,头发湿着,眼睛黑黝黝的,藏着深不可测的光,神态落落。
太子脸色惨白,浓眉凤目,却尽显颓态,有种濒临溃决的虚弱。
傅算韬粉团团的一个小人儿,玉雪可爱,只顾哭着叫“父皇”。
文帝凝神静气,攒足了气力,道:“方卿,拟诏。”
徐延搬过一张矮几,铺设好笔墨纸砚,李廷圭墨锭在一方九龙端砚上缓缓渗出清香,墨汁逐渐溢满,方喻正跪着提笔。
文帝缓缓开口,声音平静而清晰,似风中吹折的薄冰:“太子傅少阳行动失据、进退无度、鸠聚党羽、专擅威权、毫无忠君敬长之心,以失人望,废为寿王。”
太子咬牙,却毫无惊慌失措之态,只有不悔的倔强,眼神里最后一丝温情消失殆尽,跪倒磕了个头,竟起身出门。
文帝恍若未见,只撕心裂肺的重咳起来,一时御医纷纷进来伺候,好容易平息下来,也不休憩,强自支撑,说道:“传位于皇三子傅算韬。”
“睿王檀轻尘,至性忠直,才识俱优,安民察吏,绥靖边疆,实国家有用之才,晋封摄政王,辅佐幼主。”
说着,握住檀轻尘的手:“十四弟,你与算韬同气至亲,实为一体,尤当诚心爱护,休戚相关,以江山社稷为重,以苍生百姓为念。”
说罢,吩咐道:“算韬,给十四叔行子侄礼,日后你当了皇帝,十四叔也还是你的亲叔叔,是你最该依仗器重的臣子。”
傅算韬极是听话聪明,当下跪倒行礼,恭恭敬敬唤道:“十四叔!”
檀轻尘伸手扶起他,傅算韬却被十四叔手心冰冷的温度刺了一跳。
文帝转眼看向众人,低声道:“诸位贤臣,务必各秉忠良,摒除恩怨,一心一德,仍如朕在位之时,共相辅佐,使大宁太平无事,与亿兆子民共享安宁之福。”
众人含泪跪拜。
文帝闭目休息片刻,道:“你们都下去,十四弟你留下。”
一室静默。
檀轻尘侧身坐在榻边,端详着文帝衰败的面容,轻轻一笑:“皇兄,二十年啦,咱们之间终是该了断了。”
文帝亦是微笑:“十四弟,终究还是你赢了。”
檀轻尘摇头:“咱们谁也没输,大哥只是缺一个好儿子,少阳倒是帮我不少忙。”
文帝咳着,血顺着下巴流到衣襟,檀轻尘为他抹去,又端来药,一勺勺喂他,声音低沉:“大哥封少阳为寿王,是想图个好彩头?”
文帝道:“你宽仁之名传遍天下,既要做谦谦君子,那便饶他一命罢。”
笑得有些发苦,却也透彻:“凡事都是双刃,你韬光养晦兵不血刃,我虽挑不着理由杀你,任你高位重权,你却也不能肆意出手谋夺皇位。”
闭目道:“好好当你的摄政王罢,否则,乱臣贼子,举国讨之。”
檀轻尘笑了。
那么漫长的寂寞漂泊,那么漫长的不平愤恨,那么漫长的等待煎熬,那么漫长的隐忍策划……换来区区一个摄政王,檀轻尘怎么会罢手?
文帝明昭天下,檀轻尘可以掌控大权,可以摄管朝政,却只能光明正大的被钉在摄政王这个身份上——端的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好思量,檀轻尘以民心夺权,文帝亦以天下悠悠众口限其权。
可惜,他却低估了檀轻尘不惜搅乱世间颠覆江山的狠和绝,低估了檀轻尘隐藏在优雅圆融里上绝浮云下匡地纪的博大野心。
檀轻尘却只是宽容的笑道:“臣弟遵旨,皇兄还有什么吩咐?”
文帝推开药碗,低声道:“少阳给你们下药,是想最后一搏,让你和淑华夫人犯下淫乱宫闱的大罪,却不想他把敏之也牵涉了进来……也难怪,他是为他母亲恨上了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