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很喜欢吃这道菜。”萧东楼见我频频朝膳糊下筷,不禁笑说。
我看着他点点头:“关于膳糊,有个小故事。”
“哦,愿闻其详。”
04
“有个南方女孩,在她大学二年级的时候第一次来到上海。她大学念的是外语,经常担任一些交易会的翻译工作,所以当时就被一家潮汕的民营陶瓷企业聘作兼职,跟他们来参加上海华交会,担任翻译,为期半个月。”
“他们住在南京路附近的酒店里,她和另外一个女学生翻译住一个房间。当时应该是三月份,上海的天气非常寒冷,且阴雨连绵。她们带的衣服都不是很御寒,每天出门都冷得直打哆嗦。由于开馆的时间正是上班高峰期,她们只能跟许许多多的上班族一起挤地铁。每天都被地铁工作人员跟塞行李一样塞进车厢,夹在人群中完全不能动弹。然后在同样冰冷的会展中心度过忙碌的一天,傍晚时分再灰溜溜地回来。
“老板对她们不错,每天晚上都带她们下馆子,但是这个女孩子吃不惯上海的饭菜,每天都吃不饱。她去买面包片,想要咸味的,但无论她用标准的普通话怎么问,售货员都爱答不理,顶多用上海话嘀咕几句,她又完全听不懂。这是这个女孩子第一次独自来到异乡工作,各种因素都令她感到十分不适,甚至是非常沮丧。她热切地盼望着会展结束的到来,这样她就能回到她熟悉的城市,吃到她朝思暮想的食物。
“会展的最后一天,她不知道吃错什么东西,上吐下泻,虚弱得一塌糊涂。反正是最后一天了,事情不多,老板就让她在酒店里休息,然后所有人都去了会展。
“她躺到中午的时候,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个人从身后抱着她,还亲了她的脸一口。她惊醒过来,看到那个人是潮汕老板的儿子,一直都对她有意思,常开她玩笑。没想到他居然从会展溜了回来,还爬上了她的床。
“她勃然大怒,又惊又怕,从床上跳下来缩到一角,大声斥骂对方想干什么。对方可能被她的激动吓到了,紧张解释说只是关心她想回来看看她怎么样了没有别的想法,然后就慌张地走了。
“这个女孩子气得瑟瑟发抖,感到万分屈辱,她害怕那个人会再回来,就匆忙地逃出了酒店。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逛,身体的不适完全被愤怒掩盖,她只感到满肚子的委屈和彷徨,眼泪更是止不住地一直往下流。她一遍又一遍地搓着被侵犯的脸颊,直到快把那里蹭掉一层皮。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已经开始黑了,她感到饥寒交迫。由于匆忙从酒店出来,她身上带的现金很少,大概只够吃碗面条。她看到前面有一家吴越人家的饭馆,就走了进去,点了一碗膳糊面,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一边吃还一边流眼泪。
“她发誓,那是她长这么大吃过的最好吃的面条。”
“故事讲完了。”我看着萧东楼,他也正看着我,眸子里亮晶晶的。
“这个女孩子很勇敢。我想她现在应该吃得惯上海菜了。”他笑着说。
“不但习惯,还逐渐喜欢上了。随着她来上海的次数越来越多,就连对这座城市一些负面的印象,也在慢慢改变。可惜她一直没能好好找个时间,认真看看上海的景色,那些她曾经无心错过的风景。”
萧东楼略一沉吟:“择日不如撞日,吃完饭我们去坐游轮吧。正好我也一直没有认真观赏过夜色中的外滩。”
黄浦江两岸巍峨矗立着50多幢各式上世纪二十年代的建筑,虽然风格各异,整体轮廓却惊人协调。在游轮上极目远眺,只见各色彩灯交织辉映,流光溢彩,衍生出古典与现代完美结合的雍容气势,每一寸都在诉说着十里洋场的那些繁华往事。 。 想看书来
朝九晚五 第十一章(5)
夜色温柔,我和萧东楼站在渡轮二楼的甲板上,听着旁边乐队演奏的音乐,看着外滩一派盛世繁华风光, 一时安静无语。
海风清劲,飞扬着我的衣袂和长发,站久了就感觉有些微凉,我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回头看他,他也正在看我,神情略有怔忡,却在一瞬间迅速换上了一丝浅笑:“冷了?”
我轻轻接过他递过来的黑色风衣,道了声谢谢,顿时明白上渡轮前他把自己的风衣从车里取出来的用意。
我把风衣披上身上,裹住自己的同时仿佛也裹住了某些突然萌生的情绪。此情此景,让我有几分不自在,什么滋味却又说不上来。
他看了看我,突然问了一个很跳跃的问题:“为什么会选择念日语?”
我愣了一下,解释道:“我大学念的是英文,日语是中学时学的。当时我们市里和日本神户建立了友好城市,学校便开设了日语课程,我糊里糊涂地就报了名。小孩子学语言快,加上曾经作为交换学生到神户留学了一年,日语关就完全通了。我这人理科太差,就嘴皮子好使点儿,所以后来大学志愿就报了英文,想着也算是掌握两门外语好出来谋生嘛。”
“对了,你不也懂日语吗,上次还帮了海群一个大忙。你是怎么学的?”我想起了在晴晴的婚礼上,他帮海群找出藏在书柜中那只红鞋的一幕。
他看着我,深邃的眸子里微光闪动:“呵,碰巧刚好知道那个单词而已,我其实懂得不多。”说罢他专心凝望对岸,似乎不愿就这个话题多谈。
我蹙眉不解,也只好沉默。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接近零点,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人,十分安静。当指示灯即将跳到我住的楼层时,他侧过头对我说:“早点休息,晚安。”
“你也是。”
我笑着点点头走出电梯,径直前行,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似乎在我身后萦萦绕绕。当电梯门发出滑动的声响,我终于忍不住轻轻回头。
那双眸子藏在帽檐的阴影中,轻抿的薄唇和下巴的轮廓惊鸿一瞥,很快便消失在闭合的电梯门后。
翌日我陪大卫到江川集团上海公司,岩井森也过来了,他和江川集团的几位高层一起跟大卫谈了两个小时。
按照惯例,我回避了,没有在场。
之后他告诉我他们对大卫的印象很不错,会马上向江川良汇报意见。不出意外的话,会尽快安排下次的会晤。
大卫也在第一时间跟我通了电话,含蓄地告诉我双方谈得还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