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舒泠只停顿了一瞬,左脚也跨过门槛,向门旁柜台走去:“掌柜,一间房。”
“好咧,姑娘,二楼左数第三间空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店里的伙计。”
“嗯。”舒泠淡淡应道,付了钱,拿过房牌,转身向楼梯走去。
舒泠说话时,沈乾夕听出了她的声音,待她转身,他便扬声招呼她:“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说实话,若非她清冷平淡的声线实在少闻,沈乾夕还真的认不出这个毫无特点,放进人堆里,最先就会被忽视的一张脸。
舒泠脚下微顿,应了一声:“嗯。”
“姑娘才到,还没用过午餐吧?可否请姑娘同坐?”知道她不善交际,沈乾夕也不恼,仍然笑着邀请她。
“不用。”舒泠没有犹豫,淡声拒绝了,说完也没再看那一桌人,又继续走向楼梯,上了楼。
看着舒泠的背影,沈乾夕不由得怔了半天,才转头问凌恒:“我有那么招人讨厌?”
“楼主,当然不是……”
“可能是我唐突了,毕竟仅有一面之缘,有所防备,再正常不过。”沈乾夕摇摇头,不再计较舒泠的事,“不想了,等我吃完……咳,等白长老和罗长老回来,咱们也该走了。”
“说起这个,楼主,刚才白长老有消息过来,说他和罗长老先去章平县安排事宜,就不回来了。等楼主抵达,他们二人再迎接楼主。”凌恒道。
沈乾夕皱了皱眉头,手里筷子也顿了顿:“就这样?”
“是,因为您在吃饭,所以白长老送来的书信暂且放在我这里。您现在看吗?”凌恒从怀中拿出信封,给沈乾夕过目。
沈乾夕瞟了一眼,没有接,手中筷子又动了起来:“不用,先吃饭吧。”眸色似乎染上深意,“菜凉了,味道就不对了。”
“是。”凌恒收回手,静默立在一旁。他知道,虽然楼主确有才能,但他毕竟年轻,继任也才不到一年,楼中长老并非全部诚心臣服,白长老和罗长老此番擅自行动,也没有事先经过楼主同意。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不止一次,楼主嘴上说无事,但他心里,恐怕并非真的无动于衷吧?
沈乾夕不紧不慢地继续吃饭,然而这满桌珍馐,已不再如刚才美味可口。白长老和罗长老对他并不全然信服,听命于他,大多只是看着父亲的面子,他的叔叔更在身后虎视眈眈,等着他露出破绽,将他拉下楼主之位。楼中弟子,也不知有多少是他的人,又有多少是叔叔的人。做这个楼主,真的不如想象中容易啊。
这一顿午饭,因为各怀心事,所以吃得异常安静。终于吃完了,沈乾夕放下筷子,长呼了一口气,起身对凌恒说:“去叫大家准备吧,一刻钟后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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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第一次和第二次相遇,沈乾夕都觉得是偶然,那么,当他第三次看见舒泠跨进客栈,登上二楼时,他不得不认为,这根本不是巧合。显然,舒泠也有同感,当沈乾夕再次叫住她时,她停住脚步,没有立即离开。
沈乾夕看着她,满脸疑惑和惊奇:“姑娘,虽说相逢即是有缘,可短短数天之内,咱们已经碰了三次面。我实在好奇,不知姑娘可否告知,要去往何处?”
舒泠心中也难免讶异,但她神色未变,脸上仍平静如常:“竹醉山庄。”
“竹醉山庄?”沈乾夕一怔,继而却笑了,“难怪总能遇见,我们也要去竹醉山庄,姑娘你也是?你也是去给江庄主祝寿吗?”
舒泠微微一顿,她不是去祝寿的,她是去杀人的。但她不善说谎,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回答,不免沉默起来。
然而,沈乾夕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迟疑,他摇了摇扇子,笑着邀请她:“姑娘似乎并无随行,既然顺路,不妨一同前往如何?”
舒泠皱起眉,他难道,竟把她的沉默当作了默认?但她只是去杀人,找不到理由和他人同去,就摇了摇头,拒绝道:“不必了。”
说完,她继续向前走去,越过沈乾夕,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沈乾夕吃了个闭门羹,无奈地撇了撇嘴,却听见凌恒在叫他:“楼主。”
他转过身,凌恒就站在门边,望着他,脸色似乎不太好。
他忙走回屋内,将门关上:“怎么了?”
“楼主,您是否太轻率了?怎能随便邀人同往?”凌恒听见了沈乾夕和舒泠的对话,忍不住责备道。
“只有一个人,能出多大事?”沈乾夕却不以为意。
“那也不妥,她身份不明,您忘了?那天晚上她穿一身黑衣,又中了毒,说不准正被仇家追杀,她仇家是谁就更不清楚了。这种种事端,不知是否会给您带来麻烦,怎能带着如此可疑之人上路?”
凌恒脸色阴郁,沈乾夕听了,却摇着扇子笑起来:“哈哈,凌恒,你实在多虑了。看她大摇大摆,上街住店,不像正被人追杀。再者,如果她身份可疑,图谋不轨,也不会如此冷淡地拒绝我的邀请了,不是吗?”
“楼主!”若非沈乾夕终究是楼主,他不能过分无礼,凌恒真想一拳打上那张笑得八面春风的脸,“咱们根本不知道她是哪里的人,她腰间配刀,肯定会武功,您若与她同行,实在太危险了!”
“不要激动嘛,我也没说非带她一起走。我当然看见她有刀,不过,她终究只有一个人,能打赢你和我?更况且,菀青也在。”顿了顿,沈乾夕忽然抬起头,对着房梁一角的阴影笑道,“菀青,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