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城外走走,说不定就能遇见好风景呢。”沈乾夕摇着折扇,眉眼春风倜傥,“你陪我一道,顺便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菀青要不要一起去?舒姑娘也……”
他转过头,望向舒泠,心里却不禁一颤,她也正望着他,目光犀利而幽深——是啊,刚才的戏,就算能骗过脑子里没有几道弯的凌恒,可他甚至连说服菀青都没有把握,又如何能瞒得始终在场的她?
“呃,舒姑娘也一起去吧?”
“好。”舒泠面无表情地起身,淡淡开口,率先向门外走去。
这一瞬间,沈乾夕竟没来由的一阵心虚。他知道她不会多说,平白惹事上身,这件事对她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可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房间里有说不出的气闷,连忙拉着凌恒,快步走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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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沈乾夕才终于“踏青”归来。
舒泠回屋了,菀青隐在房梁暗处,凌恒在外间收拾东西,沈乾夕独自走到桌前,点燃灯烛,伸手翻看起桌上那几页纸。
翻了几下,他的手突然顿住。
桌上的纸,比他下午离开之前,多了一张。
侧耳听去,凌恒仍在外间,应该一时不会进来。沈乾夕的手有些发抖,他将那张纸轻轻抽出。
果然,这是第三份调查结果。
沈乾夕迅速扫过纸上内容,内容不多,很快读到结尾。之后,他将纸对折,放在烛焰上,看着火苗瞬间吞噬掉那些墨痕,他慢慢仰起头,使劲眨了几下眼睛。
“楼主,明日就穿这件绣了墨竹的文锦长袍,行吗?”凌恒探身进来,问了一句。
“嗯,你安排就行。”沈乾夕回头,笑着说,“这些小事,以后你做主即可,不必再特意请示。”
“楼主,”凌恒面露疑惑,“发生了什么事?”
“嗯?没有。”沈乾夕一怔,笑着打趣道,“我就是忽然发觉,这些琐事一直由你负责,这么多年,你从未出过差错。有如此细心之人陪在左右,实在是我的幸运。”
“当然,与您有关的事情,我可不敢含糊。”凌恒不禁面露自豪之色,“所以楼主,相比于那个舒姑娘,还是让我跟在您身边吧。”
“果然心细的人就是心眼小啊。”沈乾夕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怎么好像闻到一股醋味?”
“您乱说什么,时辰不早了,我叫芸朱和莘碧来伺候您就寝。”凌恒大感无奈。他明明是担心楼主的安全,两个男人,有什么好吃醋的?
凌恒放下手中锦袍,转身就要出屋,却又听见沈乾夕的声音轻轻响起:“凌恒,我说过,舒姑娘的事情,我另有打算。不过,你和菀青,都是我无可取代的家人,这一点,绝对不会改变。”
他竟说得极为郑重,仿佛誓言。
凌恒顿了下脚,回头:“果然发生了什么事吧?楼主,您平时不会说这些话。”
“唉,难得认真几句,你难道不该给我一个感动的回应?你要说,”沈乾夕倚在桌边,笑着模仿凌恒的语气,“‘楼主,我真的太高兴了,不要再理会那个舒姑娘,就让我一辈子都做您的家人,陪在您身边吧!’——这样才对。”
“您今天绝对不正常。”凌恒满脸无语,顿了顿,却叹息一声,“您不必说这些,我也会一生追随您。”
凌恒说完,不再看沈乾夕,推门离开屋子。他一直看不透楼主在谋划什么,也不知道楼主是不是真的始终相信他,但是,或许正如菀青所言,或许他根本没有必要去深究背后的意义,只要他相信楼主,就够了。
第7章
酒楼隔间,阳光怡人,房间四角放着名窑彩瓷,四面墙壁挂着妙笔丹青,桌椅都是紫檀木,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沈乾夕和两位长老,以及王家长子、次子二人,按照次序分坐两侧,凌恒就站在沈乾夕身后,而舒泠仍是远远站在墙角,让人几乎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沈楼主,今日菜式,不知是否合您的口味?”酒过三巡,王家长子笑意盈盈地开口。沈乾夕喜好美食,他们早有耳闻。
“嗯,不错,这间酒楼装潢奢华,菜式也颇为讲究。”沈乾夕拿起绢帕,擦了擦嘴角,“那么,王公子,咱们现在开始谈正事?”
“好,听沈楼主安排。”王家长子叫人收拾残盏,换上茶水,将明细递给沈乾夕,“价格一事,之前已同两位长老谈过,请您再次过目,布样稍后就会送来。”
“有劳了。”沈乾夕拿过那册明细,看了两遍,又交给两位长老各自看过。在此期间,布样已经送到,确认价目无误后,沈乾夕对王家长子点点头,“王公子,所写条目和价格都没有问题,只是谨慎起见,我还需亲自检查越罗缎。”
“无妨,沈楼主请。”
侍女将布样放在托盘里,摆在沈乾夕面前,他从中拿起一块,侧身对着阳光,眯起眼,一寸寸摸索着,仔细看了许久。整个隔间始终没有人说话,安静得仿佛吞咽口水,都会变成巨大的噪音。没有人出声打扰他,更加没有人敢去打断他。
一刻钟后,他才将布样放下,长呼了一口气。
“沈楼主,如何?”白长老也放下手中布样,侧头问。
“王公子,时间宝贵,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沈乾夕看着对面的人,阳光洒落,他的瞳孔仿佛也在发光,“如果是这种布,我只需花七成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