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面想像自己成为名侦探,一面更积极的将绘卷从头开始逆卷至《由来记》的文章结束部分,仔细的观看正面和背面,却发现方才无法正视的死亡美人腐烂画像只见到颜料的排列,心中非常吃惊。那绝对不是光线的因素!我特别注意的看著从芳黛夫人腐烂的嘴唇可透见的美丽牙齿部分,以及内脏被气体包覆膨胀泛光的的部分,但是,怎么也看不见任何东西,我不由得为人类神经作用的盲目咋舌了。
但是,继续注意看之后,发现刚开始的地方,纸张质地有几分粗糙,愈接近《由来记》结东的部分却愈光滑。这也是正常的事,对最初执笔的吴青秀而言,愈开头的部分绝对是愈常打开又卷起,后来观看绘卷的吴家后代们一定也是相同,对于前面的完整身影画像也愈仔细地观看,这点说是人之常情也无可厚非。绘卷背面全部涂满某种闪闪发亮的淡褐色液体,上面处处留有疑似指痕的白色圆点,可是因为不太平滑的纸下浮现不规则粗纹,很难分辨是什么痕迹。结果,从绘卷上,我只发现先前所述的高级香水味道。
我再度把绘卷栘近自己脸孔,反覆不断的深吸著像是想要告诉我什么事的香水味道,虽然下知道那是叫什么名称的香水,却发觉那不仅是真正高级、洁净的香气,更含著某种勾起我记隐深处怀念的、无奈回忆的气味。当然,那是属于女性所散发的气味,但,感觉上不像我昔日的恋人或是母亲、姐姐的气味……为求慎重起见,我站起身,从入口门边拿来自己的方帽子,闻嗅著比较两者的气味,发现我的帽子内侧只有新布料、人造皮、以及淡淡的霉臭味,不能当作某人使用和绘卷同样的香水之证据或参考。
我把帽子放置一旁,轻轻地叹口气,正想将绘卷卷回时,忽然停止动作,忍不住凝视著虚空……
因为,我脑海中灵光一闪,掠过意料之外的暗示。
在侄之滨的石头切割工厂,吴家的老佃农户仓仙五郎发现吴一郎的时候,见到吴一郎凝视的只是绘卷的空白处。现在,我已明白这项不可思议的事实之真正意义。
说起来很简单
这卷绘卷,一直至最后面汉文所写的由来记为止,一定经常被人用手拉开、卷回,所以在这将近一丈长短的卷幅中,有可能掉落观看者身上的某种东西,但是,如果万人之中有一位拉开至接下来的白纸部分观看,则此人的头脑必定和一般人有栢当大的不同,甚至可以说,这样的人绝无仅有。话虽如此,假设真的出现这种凭常识无法想像的情形,或者脑筋构造与一般人不同的人,将《由来记》后面的白纸部分拉开至最后面观看,情况又是如何?简单地说,此人一定是认为绘卷的画者吴青秀,绝对会将芳黛夫人的形貌一直画到只剩白骨为止。当然,包括芳黛的妹妹芳芬在内,吴家历代后人和正木博士应该都认定绘卷上只有六幅死人画像,但是,如果有人能够看穿这卷绘卷具有令人发狂的魔力,而把绘卷展开至最后面,情况又会如何?若有这种情形,能说这一部分不会有什么东西吗?而且如果掉落著某种东西,无论何等细微,应该都具有重大的意义,或许凭此就能指出利用绘卷导致这桩事件产生的凶手之真正身分也末可知,至少,没有调查到那样的程度,如何能说无法由此绘卷中有所发现呢
吴一郎在侄之滨的石头切割工厂专注凝视绘卷的空白处,能够推定当时他的心情已经一半是自己、一半是吴青秀,虽然不知道他是抱著何种心情这么做,看他总是看著绘卷最后的空白处,可以推定他在这个部分发现了掉落的某种东西。
证据是,吴一郎告诉仙五郎老人说“我知道交给我绘卷之人的真正身分” 。
为什么?我为什么到目前为止都未曾注意到这点
这样想著的瞬间,我脑海里掠过又被某人紧追般的预感。瞄了一眼手表和电钟,两边都是差四分就十二点。
我的手再度反射般的拿起绘卷,开始拉开至空白处。在最初的约莫一分钟,我极力抱持著冷静调查的念头,可是随著怎么看都是无止尽的白纸,没多久,我就产生了好像在无涯的白色沙漠里独自旅行般焦躁与愚蠢的感觉,对自己亟于当名侦探的心思感到可笑,好下容易才前进了三尺左右的长度。
这时,我开始怀疑吴青秀确实只画了那六幅画像。
假定吴青秀陷入痴呆状态,应该也是在听了小姨子芳芬的说明,想到自己乃是古今罕有的大白痴,为了毫无用处的忠义而害死最深爱的妻子的那一刹那,整个人茫然若失以后吧!这么一来,在那数分钟,不,数秒钟之前,他应该还是正常的,如果没有忘,一定会说明自己最后是画到什么内容。而,芳芬也是一样,一面看著自己恋慕的男人牺牲最宝贵的姐姐所完成的伟大事业,一面绝对不可能没注意到绘卷上出现的任何事物……想到这儿,我整颗心都凉了。
不过,基于一种似是习惯性尽义务的心情,混杂著迄今为止的疲倦,此时一起涌现而昏昏欲睡,我用双手一口气拉开大约还有一丈长的空白部分,聚精会神看著,奸下容易到达约莫三丈左右的绘卷空白部分的最后,意外发现有像是黑渍般的东西,我不禁瞠目。
仔细一看,那是距离最后深蓝色的纸上、用金色颜料画有波纹处稍远的位置,写著五行纤细、娟秀的女子字迹,应该是属于小野鹅堂流的宇迹。
照亮思子之心暗影,
开放世间智慧光明。
明治四十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正木一郎之母 千世子
正木敬之阁下
我的头发倒竖,慌忙将绘卷往回卷,但是双手发抖,绘卷因而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