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若未闻,脚步未停,慢慢消失在长廊尽头。
“宝……阿宝……”
阿宝在一片黑暗中瞧见头顶漫开一圈圈白光,如涟漪般一波波荡到她跟前,她朝前走去,渐渐融化在那片温暖的白光中……
“阿宝……阿宝……”
她的手指在呼唤声中慢慢动了动,怜柳这才终于吐出郁结于胸的那口闷气,安下心来。
接下来的日子睚毗大概每隔数天再为她打通一次经脉,直到她不需要依靠外力也可以自行冲开阻塞的血脉为止。
期间,黛常常要去为阿宝配药寻方,运功治疗时也不便外人打扰,因此室内常留睚毗与阿宝两两相对。
此前他未料过,旱魃是这模样……这样,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模样。
结束了此次的治疗,睚毗冷淡地看着掌下极之单薄纤细的小小身躯,抵在她背心的指下触到凹凸不平的伤疤。
他心一动,第一次触到时他便隐隐有些模糊的念头,千年前他甫一醒来时心口也有一道同样的伤疤,那时候他只有筑基时的记忆,对着胸口堕落的黑色逆“卍”印,他茫然地掩住这抹印迹……入魔?这五百年发生了什么?他竟然堕落成魔……
胸口的伤痕是他的战刀所划,若当时再深一分便会刺穿心脏。究竟是何人,竟能夺过他的战刀意图杀死他……
睚毗垂下眼睫,伸手解开少女的单衣,她心口那道伤痕……究竟是不是同他一样,一样是那把战刀所刺。
修长的手一颗颗解开衣扣,在他的手拉开单衣的最后一刻一只冰凉无力的手按住他的掌,少女突然睁开眼,定定望住他——
生平第一次被当成登徒子当场抓包的睚毗瞬间狼狈的石化了。
甫清醒的阿宝同他面面相觑了几秒,睚毗先镇定自若的收回手直起身,单手负于身后不动声色地道,“你醒了。”
她的声音有些虚软无力,红瞳定定看着他,“刚才为什么……”
睚毗先一步平稳地开口,“刚才我是为了检查伤口的愈合情况。”
她皱起眉,软软的声音响起,“那个……为什么……”
睚毗继续平稳平静平淡平得不能再平地道, “因为你始终没有再醒来,所以我想查看伤势是否恶化。”
若是朱獳再次必会掩面长叹:大人,你平过头了。看上去越发显得做贼心虚= =!
“那个……”阿宝摸摸鼻子,第三次开口,“我只是想问为什么刚才没有看见黛和怜柳他们。”
“……”
沉默片刻,睚毗依然平淡的道,“黛为你配药,怜柳他们正在门外等着。”
阿宝轻“嗯”了一声,看着眼前的俊美男子,成年睚毗的身量比少年时期略高,原本稍嫌单薄的身形变得颀长挺拔,一身红衣被玄色替代。少年睚毗如一把出鞘利剑,猎猎红衣意气飞扬,绚烂如胜放到极致的烟花。
当烟花到达了极致的绚烂,迎接它的便是最后的消亡。
曾经激烈得不顾一切的感情消失无踪,绛红的锦衣华服成为如墨般玄衣广袖,成年睚毗冷漠而自持,望着她的眼神不再如过去那般炽热而独占,取而代之的是冷淡和疏离。
曾经的少年已经长大,但她却始终像被时间遗忘了一般,时光依然定格在死去那一刻。
短暂的对话之后两人沉默下来,太多复杂的感情涌上,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想问,但终归,只化成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们之间,不论如何,再也回不到从前。
陈横在两人之间的不止是千年的时光,那些曾经的恩恩怨怨,那些爱极痛极哀极悔极的往事……
阿宝双手无意识的相扣,右手在触到左腕的霎那她突然僵住,不敢置信般拇指反复摩挲着左腕。
“……能帮我把黛唤过来吗?”
睚毗冷淡地颔首,心中竟觉得淡淡的不快。
阿宝此刻已无暇他顾,此刻紧扣的指腹下传来极小的颤动,即便微小,但脉搏确实是在跳动,这便表示着……
她双手缓缓抚上胸口,已沉寂了数百年的心脏在她掌下回应般随着血液的输入流出轻轻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