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珩山。
天色已近黄昏,光线渐渐暗了下去,天珩山内却依旧热闹不已。
只听哭嚎叫骂之声此起彼伏,从山涧处直传到山口,再加上山中拢音,更显气势无双。暮色四合,本是阴气上升之时,天珩山却被这种人高声不止的叫骂哭嚎之声吵的鬼都不敢露头。
无为观众道士哭丧着脸守着那三十六具尸体,对着前来认尸的家属以及饭后前来凑热闹的各位苦口婆心的解释,奈何自己也搞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能硬着头皮给不讲道理的家属当出气筒。虚风向来说话慢,性子好,最适合干这事,可惜此时也被气愤不已的家属搞得头有点大——此时同他说话的那位阿婆看起来七十余岁,老眼昏花,走路虚浮,得之自家老头儿死后不得安宁被人挖棺抬尸之后却立刻精神,拐棍抡的虎虎生风,跺着脚质问虚风怎么回事。
虚风这边客客气气又点头哈腰的安抚了阿婆,转头就见两个衣着华贵的男子从山道上走来。
只见那两个男子长得颇为相似,约莫是兄弟俩,身上衣着裁剪精良,一看便是上等的料子。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统一着装的精装家丁,随着两人来到空地之后也不乱走,就规规矩矩的跟在两人身后。
那两人四处看着,神情既不像是家中有逝者被殃及,也不似单纯饭后来看热闹。虚风看了两人几眼,而后迎上去行了个礼,客气道:“二位可是来认领尸首?”
“哦,是。”两人也十分客气,对着虚风回了一礼,其中看起来年纪稍长的那位道:“道长辛苦。在下孙修文,这是我二弟孙修武。贵观给孙府送了消息,我们府上前几日有一仆从染病去世,这次也被殃及。那仆从孤苦伶仃,家中无人,我兄弟俩来看看。”
孙家是尚城有名的巨贾,虚风点点头,赞叹一声:“阁下高义,家中仆从出事竟然惊动两位老爷亲自来过问。”
孙修文客气的笑笑,客套道:“也是看各位道长辛苦,前来感谢一番。家父喜好结交奇人,向来尊敬修道之人,常同我二人夸赞道长们铲奸除恶,济世度人,前几日犬子中邪,更是多亏各位道长相助,这才化险为夷。”
虚风一愣,而后想起来前几日孙家那小少爷被一红厉鬼附身的事来,那日无为观忙活半天,最后还是靠莫无突然冒出来救了场。虚风也不邀功,拱拱手,“那日主要靠莫天师出手相助,无为观不过辅助,孙老爷客气了。”
两方又各自客气一番,一边的孙修武憋不住了,等了好久终于抓住了个说话间隙,直截了当的问:“道长,那个什么阵最后成功了没?”
“这……”虚风一顿,还没说话,孙修文先瞪了孙修武一眼,转头朝虚风道:“道长莫怪,舍弟从小承欢家父膝下,年纪大了也不稳重,有此一问全是好奇,道长若是不便,不答便是。”
“哦,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虚风看了孙修武一眼,只见那人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虽说是好奇,这好奇的程度也是重了点。虚风心里犹疑,面上倒是没显,道:“根据我们的推测来看,应该是没有成功。”
孙修文孙修武两人都不易察觉的出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孙修武得了这一句话,便也没兴趣再呆,带着家丁往尸体那边走了。孙修文同虚风又客气了几句,而后才朝孙修武走去。
虚风看着孙修文的背影,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刚好一个年轻道士路过,虚风拉住他,手指指远处人尸体的孙家两兄弟,道:“前几日我们去孙家给那小少爷驱鬼的时候,见到这两位了吗?”
“诶?那不是孙家的两位老爷吗?”年轻道士想想,道:“还真没有。当时在场的孙家人只有一个小少爷的娘,再就是一个管家。听说好像是孙家大老爷向来忌讳神鬼之说,平日也不待见道士和尚,那日我们去驱鬼的时候,大老爷还特意把人都叫走,让离小少爷的院子远点。今天孙家大老爷居然亲自来了?”
虚风想想,又道:“尸首里有孙家去世的仆从?”
那道士微微愣了下,“孙家仆从?没印象了……师叔你等我一下,我再去确认一下。”
那道士说完朝着另一波道士走了过去,这边刚走,那边孙家便已经干净利落的包好了一具尸首,由家丁扛着,一众人朝着山更深处而去。众人经过虚风的时候,孙修文朝着虚风一拱手,“道长辛苦,我们将这苦命人再葬一次。”
虚风回了一礼,一路看着他们的背影往山里而去。
“师叔,师兄弟们没认出来有孙家的仆从。”那小道士去而复返,道:“但凡是尚城人士,我们肯定都认得出来,就是没有。”
虚风皱眉,快步走向刚刚他们取尸体的方向,朝一边正在忙碌的几个道士道:“刚刚孙家人取走的是谁的尸体?”
“不认识。”一个小道士摇摇头,“是个女子,身上衣服穿的鲜亮,脸上胭脂涂得也挺厚,估计不是尚城人。”
虚风又道:“你们谁知道孙家前几日有仆从去世吗?”
“这个……”跟在虚风身后的年轻道士道:“我去打听打听吧,孙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仆从众多,有人去世也不是什么大事。”
虚风点点头,神色犹疑的看着孙家两兄弟的离去的方向。暮色四合,天已经暗了下来,众人手上已经拿上了火把。虚风在那火把影影绰绰的光线里看着深山的方向,只见那黝黑的森林仿佛一张怪兽大张的嘴,说不出的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