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惜颜看着老太太认真地算她临盆的日期,心里有些高兴,可侧眼去瞥老太太的神情,却很是冰冷,完全没有即将抱孙子的喜悦。
“是……”她迟疑着答道,不知道老太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说,这一个月、两个月,也差不多呀,要是这孩子晚了点出生,可怎么好?”
老太太端起茶碗,又吹了吹,这次的神色更奇怪了。
秦惜颜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这孩子已经四个多月,最多再五个月就生了,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的,注定是个在外面怀上的,因这件事她也十分懊恼,本应提前两个月上门,可惜这中间生了太多的事情,没有好机会。
她有些紧张,双手本能地抚上微微隆起的肚子。
老太太仿佛早就料到她回这么回答,故作为难道,“这可怎么办,离孝期太近了,等孩子生了出来,可就说不清楚了。”
老太太此刻觉得无比悠闲,平日里一句话就定夺的事情,今日偏偏分了好多句来说。
秦惜颜的心里就狠狠咯噔了一下,她后知后觉终于明白老太太不想要这个孩子。
是呀,她这边刚确认怀了身孕,褚家大老爷去了,又过了几天皇太后薨逝的消息传来,国孝开始,这么细算一下时间,还真是不好说清。
可褚家人丁单薄,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儿子,她完全想不通,既然她都怀了身孕,这是多大的好事,老太太应该不顾和太太翻脸也要把她留下来才对,为何会如此?
她不死心,“老太太,这可是您的亲孙子呀。”
谁知老太太垂下眼皮,凉凉地道,“这孩子是在外面怀上的,你拿什么证明这一定就是我孙子。”
这话够诛心。
秦惜颜周身冰冷,整颗心掉到了谷底,再也跪不住,浑身脱力地坐在了地上。
老太太又掀了掀杯盖,看了一眼那茶水,直接将盖碗放在申妈妈的托盘,自己扶着八仙桌起了身。
经过秦惜颜身边的时候,她悠悠道,“这样吧,我这儿有一副好药,你喝了它,我就做主抬你做姨娘,还有你那相依为命的奶母,也可一起进府,依旧伺候你,如何?”
秦惜颜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老太太,为什么,这明明是她的亲孙子啊。
老太太却没给她好好打量的机会,转身就进了西间。
正当她抬手亲自挑起纱帘的时候,听见身后秦惜颜悲痛绝望的叫喊,“你,你就不怕,我到处去嚷嚷,把这件事闹大吗?”正经的读书人,谁在外面随意置外室了。
老太太回过头,看见跌坐在地上的秦惜颜赤红着双眼,紧咬牙关,仿佛淬了毒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她反而觉得很可惜,早知如此,还不如等她那傻儿子回来再处理此事,让他看看女人的另一面。
男人啊,总是觉得女人柔弱、痴傻,总觉得只要哄两句女人就会乖乖任他们摆布,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表面上的可欺只不过是一条好看的画皮罢了。
老太太似乎多了些兴致,嘴角的微笑轻蔑又嘲讽,“你尽管去就是,尽管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个贱*妇、淫*妇,我儿子还年轻,大不了多读几年书,等他日高中,你,也不过就是他年少轻狂的一段风流过往。姑娘,不如想想,你最初想要的是什么。”
老太太心情仿佛很好,她本不介意多说几句,只是一不小心喝多了茶水,她只好缓缓走进内室,又缓缓进了净房。
秦惜颜看着老太太西间的纱帐又垂落下去,老太太笃定的身影消失在了屏风后面,惶惑地失了神,是呀,她能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
正在这时,肚里的孩子狠狠踢了她一脚,又将她的神智拉回了现实。
她双手捂住了肚子,手指不自觉地纠起蕉布的衣服,真实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怎么办,这是她的骨肉啊。
“秦姑娘,您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申妈妈道,也没问秦惜颜的意见,直接对身边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们会意,一边一个架着秦惜颜的胳膊将她拖去了后院。
申妈妈就去小厨房吩咐任妈妈亲自熬药,任妈妈担心道,“要是她不肯喝,可怎么办。”秦惜颜是还是良家妇女,她们不好强迫。
申妈妈则笃定道,“她不会的,舍了孩子就能进府舒舒服服做姨娘,如果她不愿意,不仅不能得到荣华富贵,还从此坏了名声,想再这么骗一次男人可就难了。”
何况,她最初不就是为了母凭子贵进府做姨娘,如今只有一步之遥,只不过差了一块肉。
孩子以后还会有,这次机会失去了,就再也得不来了。
任妈妈听了,就了然点了点头,她们跟在老太太身边一辈子了,年轻的时候也见过许多同龄的丫鬟为了趴爷们儿床无所不用其极,当然对这种女子多有了解,也多有鄙夷。
申妈妈就道,“你先把药备好,等到秦姑娘说要喝了,你就即刻熬好了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