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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信脸红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生气。
他这个当父亲的都已经明着把话拐到别处去了,这个大女儿不但不识趣还敢故意点出他房契的事,不单是没眼力见儿,且还是不孝。
可此时也不是训诫她的时候,程信便强压下火气,装作没听见,道:“既是如此,此事便由为父来处置吧,你莫要多嘴再管了。”
程木槿心道这是恼羞成怒了,她也不反驳,乖巧地应声‘是’,站在那里不言声。
程信便左右看看这间小屋子,又去到灶间看了看,之后出了屋子又到仓房瞧了,这心里的火气就越是大。
他恨恨地盯着墙上那扇小门看了半晌,想了想,对一直瞧着他来来回回的霍氏母女俩吩咐道:“先出去吧,找一间客栈住下。”
程云儿一听立时欢喜起来,她是一刻钟也不想在这样的破院子里待着了,也不管爹爹是何打算,当即拉着一旁的艾草就往外跑。
霍氏也温顺地应了一声‘是’,跟着女儿后面带着抱着孩子的奶妈出去了。
她自己知道自家男人的心思,院子是他们家的,自然是要要回来的,只是要先安顿好自家人才是,且,他们初来乍到,还要打听清楚是由,防着不知对方根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若是对方只是寻常人家,那自是好办,打到门上就是,若是遇到了有根底的,那就另当别论了。总之,瞧着吧,最多明日,自家男人就该要出手了。
也多亏程信适才只顾着院子的事,还没来得及给外面的车马结账,这时便又用上了。
脚夫们又哐哐啷啷地把行李搬回骡车上去,一大家子人坐上马车,又轰轰隆隆地走了。
程木槿关紧院门,挡住外面邻居们窥探的目光,站在当地想了一下,便径直来到那处小门处,推开门进了齐婶子的院子。
这还是她自从有了这堵墙以后,主动推开这扇小门呢。
她轻轻来到正屋门口,唤了一声:“婶婶。”
“哎,是槿娘子吗?”话音刚落,齐婶子便答应一声,忙忙从院子小门处一角转出来,一眼看到是她,就连忙让着她往屋里进。
这是一直躲在门边,听着她那边的动静呢。
程木槿也不戳穿,跟在她身后进了东屋,在一张圆凳上坐下。
齐婶子就又要给她倒碗水,被她拦住了:“婶婶莫要忙,说正事吧。”
齐婶子一听便顿住手,迟疑着也坐到炕上去。
程木槿知道她现在心里的不自在:可不是嘛?自家仗着房主没有房契霸占了旁人一大半的院子,现在别人主人家找上门来了,她这心里能不着慌吗?
程木槿便道:“婶婶,现时有一件事须您知道。适才来的那一家子是我父亲和二娘以及妹妹。他们是从老家蕲州过来的,今后就要住在这里了。父亲手里有这间院子的契书,他们现今去外面找了住处落脚,兴许明日便要上门找您了。”
齐婶子心里早有预料,本以为对方会当即找上门来说理讨要,闹得四邻皆知。谁知竟是拖了一天!现今小娘子还找上门来告知她。
她这一直慌慌的心里才略有些缓和,苦涩道:“让槿娘子笑话了。这事儿婶婶确实不对。你且放心,婶婶这就去找房子院子,早日搬走。”
说到这里声音便有些哽咽,眼睛恳求地望过来:“就是有一件事心焦,是关着我的大儿的。要说这事儿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儿,是我一直瞒着他们没告诉的。他们打小生在这儿,住在这儿,却并不知晓这院子其实是你们家的。还请槿娘子在老爷面前多说两句好话,我们贫苦人家读书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考上一个举人,年底又要考会试,这,这要是因着这事儿连累了他的前程,可是让我这个当娘的实在活不成了!”
说着站起身来,就要拜下去。
程木槿站起身来,虚扶一把:“婶婶莫要如此,父亲他不会这样做的。”
齐婶子却是不听,还是往下拜,哽咽声儿更大更急:“这都是我的错儿,与我儿无关,他什么都不知道!还请槿娘子多说几句好话!莫要误了他的前程!”
一提前程二字,再撑不住,眼泪滚瓜儿似的往下落,满面哀求,情状不堪。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不过是贪心贪念罢了,到头来不单是一场空,还要受这煎熬。
程木槿心情无波无澜,只是默默等着她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