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块钱不行。”对方急了,“六块钱娶不了新媳妇儿!”
常翠了然。
大姐当成笑话说出来的那些,原来是真的。这家人是只有这一件宝贝,要拿这宝贝娶新媳妇进门。
“你们这里办成一桩婚事,得花多少钱啊?”常翠问。
大城市或者偏僻乡村,结婚的成本是不一样的。七十年代,大城市市民结个婚的成本在二百到三百之间,偏僻乡村当然用不了这么多。如果在青池子公社,结婚花上三四十块,已经是高规格。
这里比青池子公社偏僻,也更穷,花费只会更少。
常青抢着回答,“聘礼一般是八块钱,多点的十块钱也有。四季衣裳,打家具就是花个工钱,木材山里就有。酒席有钱办好点,没钱就是一桌素菜,扰共加起来,不到三十块。”
“那是头婚。”一个老婆婆颤颤巍巍的走出来,“狗子这是二婚,又带了五个娃,花费得翻一倍。”
等着结婚的那个名叫狗子的男人嘟囔,“和咱家隔条街的那个小寡妇,也有五个娃,还要十五块钱彩礼呢。”
“娶个带娃的寡妇干啥?”老婆婆骂,“你养得起十个孩子?咱家养得起十个孩子?十张嘴,吃都吃穷了!”
狗子无耐,“除了寡妇,也没人愿意找我啊。”
这话倒也实在,哪家大姑娘也不愿意找个二婚的,进门就给五个孩子当妈。而且又这么穷。
老婆婆唯恐常翠不买,一个劲的诉苦,“娶媳妇儿哪是容易的?就算是个寡妇,也要鲜亮布料,要新衣裳,还想要大红棉袄。这棉花还能想办法攒着,大红布料多贵啊,还难买。”
“还要新床单,新枕巾,不是新的她不要。”狗子愁眉苦脸的接话。
常青听得火大。
好嘛,她婆婆还专门放她半天假回娘家提亲,敢情这个狗子早就有相好的了?
常青想发火,常翠忙冲她使个眼色,“这些东西有钱有票就能买啊,百货公司多着呢。”
“你能买?”狗子原本唉声叹气蹲在地上的,听到这话,兴奋得站了起来。
常翠点点头。
狗子激动的搓着手,“你有多少?”
常翠善意提醒,“你要不要跟她确定一下,看她要多少?她那边定了,你再来跟我商量。”
“等着。”狗子旋风一般跑出去了。
“看把他急的。”老婆婆不满。
常翠打量着马扎,“这可别是个假的。要是买个假的回去,家人朋友都会笑话我。那我多没面子。”
老婆婆怅然,“传了多少代的东西,那还有假?唉,一代不如一代啊。”
狗子回来了,满怀希望,又很是不安,“她说要全新床单、枕巾,四身新衣裳,一双木箱、一双箱柜、一个梳妆台,一个脸盆架子,一张小方桌,两床被子。还有,聘礼要十五块钱,一分也不能少。”
“呸!二婚的比头婚的要得都多!狮子大开口!”老婆婆破口大骂。
这老婆婆凶起来,瘪瘪的嘴角都透着刻薄恶毒,看着还挺吓人。
常翠迅速的算了个账。
按照这家人开的价给,那是不可能的。不是常翠不可能给,而是那样的话,根本不可能成交。
他要一百块,常翠就给一百块,然后他就会痛痛快快的给东西了?怎么可能。他只会觉得开价低了,他会改口,要两百块,要三百块,甚至更多。
外公当过当铺朝奉,给常翠传授过很多经验,有时候只有压价,才有可能成交。
但是压价也不能压太低。比如今天遇到的这家人,他就靠着这件宝贝娶新媳妇,娶新媳妇的钱不够,他就不会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