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起重拖开蛇身低头看时,那黄狗尽管奄奄一息,看到伍起重,眼中竟然流露出无尽的忧伤。伍起身细心拨开它的身体一看,就在那黄狗的身下,一团沾染着血水的黄绒球;不经意间滚落而出。这,就是雄黄。
雄黄到了黎家,甚是让人奇异,初别娘胎的它不叫不闹,尽管任人摆弄。一开始,佬爷他爹和伍起重以为,它少了母狗的哺育,活不了多少时日。佬爷他爹便授意伍起重调制了他手刃的长蛇,制作成肉羹,让其亲手喂养。许是这狗与黎家亦是有缘,亦或是它命不该绝,自食过蛇羹之后,渐渐竟也兀自存活下来,随后便茁壮起来;且长势煞是迅猛。佬爷他爹及伍起重见它生命顽强,很是来了兴致,对它更是细心调养起来。不久,小家伙就大大有了精气,时间不长,却又长成豹身狗头的怪模样来,很是让众人新奇。慢慢地,伴着它逐渐长大,整个真像便毕露出来:黄毛间杂有黑色斑纹,眼中竟闪现出宝石般碧绿,起伏行走间迅猛敏捷更是异乎于同类,是个典型的亦豹亦狗,非狗非豹的异类;甚是令人怪异。
待到半年之后,那经常来采收山珍野货的老江湖赵掌柜,在镇上各家商铺转过一圈,来到黎家猎奇。那时正值午时,佬爷他爹便留他共餐。赵掌柜知道佬爷他爹为人豪气,便放下顾忌,撇下肩上褡裢,合手一揖道:“贡敬不如从命,讨扰了!”佬爷他爹一听,朗声笑道:“都是老朋友,仅用个便饭,还客气什么?”待摆上酒菜,两人入座,佬爷他爹唤过伍起重作陪,三人正推杯换盏间,那雄黄纵身蹿过,在桌下就与佬爷他爷及伍起重间,耳鬓厮磨地亲热起来。不一会,再转过身来,对赵掌柜浑身上下细细嗅了一阵,赵掌柜见雄黄生得怪异,来得迅捷,只唬得浑身上下一阵激灵。
“赵掌柜不必惊慌,雄黄只是家犬,不会伤害于你,请你只管放心。”佬爷他爹见赵掌柜面有惧色,抚了抚他的手,舒颜安慰道。
“它是只狗?”赵掌柜闻言,瞬时释怀,禁不住缩身垂头对雄黄一阵细细端详,再麻着胆子,伸手摸了摸雄黄如毡的毛皮,心里不由一怔,知道是只稀物,不禁连声称奇。当听说雄黄的出处,愈是乍舌对佬爷他爹央求再三,定要出重金从佬爷他爹手中购得。佬爷他爹沉吟良久,不忍地望一眼伍起重,脸露难色。那赵掌柜一见,愈是哀哀相求。佬爷见赵掌柜意决心坚,只得爽朗道:“既然赵老板如此厚爱雄黄,说到钱,人性就淡薄了。这样,君子当成人之美,我和起重就只好割爱了,今天就把它送与赵掌柜。只是望赵掌柜不要亏了雄黄,要细心善待才是。”
赵掌柜一听,大喜过望,对佬爷他爹千恩万谢,吃完午饭,便携了雄黄匆匆而去。不想离镇不出半日,正在佬爷他爹与伍起重为雄黄伤感太息之际,那雄黄竟自顾兀自湿身归来。正在佬爷他爹瞪眼诧异之时,那雄黄见了众人,也不答理,纵身便上了门前大树,再不回屋。伍起重数次呼唤,雄黄仍雄踞树身,只是摇尾,却不动身色,久之,便以树为家,一时成为黎家上下人等之奇谈。只是自此之后,黎家门前的那棵数百年的黎树便成了雄黄的起居之所。
一年后,雄黄长成。某日子夜,有蟊贼二人欲入院行窃,刚爬上墙头,只听“嗖”的一声,那雄黄早近到那人身前,伸出前爪在他身上划下一道抓痕,深可裂骨的伤痛顿时让那窃贼重重地跌下围墙。地上另一窃贼见状,慌忙从怀里掏出利刃,正在张望搜寻间,手背亦被撕裂,匕首亦应声落地。未待他们弄清原委,雄黄已转瞬遁入黎树丛中,一对幽灵般的蓝光在黑暗中游离闪动,只吓得他们魂飞魄散,俩人带着惊恐和伤痛落荒而逃。
自此,黎家大院再无人敢来行窃。
雄黄看家护院的声名由此大显。
第三章 乘东风 携礼酬旧情
这日,春风轻拂。佬爷他爹装束整齐,辞了家人,唤过伍起重,健步如飞上得船舷。东风处,佬爷他爹展开鸢飞戾天的气势,独立船头。那家佣人等随着一声吆喝,相继登上船来。待众人上得那条泛着油光、轻巧华丽的快船,各就各位。伍起重在船上端视一番,见佬爷对自己一点头,便踮脚踱至船尾站稳身体,撩起长褂,捋紧袖管,顺手抄起船尾那根粗壮长篙,只在岸边用力一挺,伴着船上、岸边众人一声叫好,那船便箭一般投向河心。这时,船夫稳稳地一摆橹,那船便乘起碧波,挟着春浪,顺流直下而去。
佬爷他爹循声回过头来,赞许地看一眼伍起重,见他踏步贴身过来,再展望沿河两岸青翠欲滴的层山峻岭,开始一路指点江湖、谈笑风生起来。船只一路向东,行不数里,又入长江而来。舟行不到一日,抵达汉口码头。
不日,船至汉江码头,这里早是一片“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的繁华景象。佬爷他爹耐不住漫长等待,对船上伙计吩咐一声,拨开接踵转运货物挑夫,与伍起重一道,纵身几个跃跳,上得码头,健行不远,下塌入住悦来客栈。
当日无话。待到翌日清晨,佬爷他爹唤了伍起重,到码头看过卸运的货物。再对伙计们逐一交待转运器物及收款事项,这些随来的伙计本是黎家老人,对此自是轻车熟路,未待佬爷他爹说完,嘴里应一声“晓得了!”便各自忙碌去了。佬爷一见,胸中一宽,对伍起重会心地笑一笑,示意他提了舱内早已预备的竹箱,俩人上得岸来,径直奔向珍宝斋,前去拜见多日不见的赵掌柜。
那赵掌柜远远瞧见佬爷他爹,赶紧放下手上活计,快步迎出门来。待近到身前,满面春风拱手道:“黎兄什么时候过来?为么事早不支会小弟一声,也好让小弟前去码头迎候迎候嘛。真是罪过,罪过!快请,快请!”
佬爷他爹双手抱胸,赶紧回礼道:“赵掌柜客气了。今儿个送货过来,见码头船多壅塞,与起重闲得无事,加之您上次所托,故而先来拜访一下老熟知。”话没说完,那赵掌柜早抢上一步,拉了佬爷他爹的手,一迭声地“稀客、稀客!”。引了伍起重,进到珍宝斋。致礼寒喧毕,无意间谈起雄黄,当赵老板知道那雄黄义不弃主,只身归家,众皆感慨。
原来,那雄黄跟了赵掌柜上得船后,一路哀呜不止。赵掌柜知它初离旧主,便不时抚摸慰藉,意欲平息那怪兽情绪。诸不知,待船行数里之外,那雄黄愈是躁动,变得更加焦躁,开始大声咆哮嘶吼起来。正在船上客人惊赫不定,纷纷退避之间,那雄黄奔力挣脱赵掌柜,只纵身一跃,便跳入冰冷湍急的河流之中,顷时没有踪影。
“回来后,我还一直为此纠结耿耿忧心。如今听黎兄有此一话,心里倒是放下了许多。哎,难得呀,难得!这可是条难得的好畜牧,回家了,也就就好了。”赵掌柜叹息道。
“这是老兄上次催要的货。”待赵老板心绪稍作平息,佬爷他爹撩起长袍在条椅上坐下,指了指伍起重摆放在木桌上的那只竹箱道。
伍起重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