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将的脸都气青了,他原是递了台阶过去,没想到这何潘仁不但毫不领情,反而变本加厉,偏偏……自己还真没办法“教”他怎么说。他只得紧紧地咬住了后槽牙,点头道:“好,你知道你自己是胡说八道就好!你什么都不必再说,赶紧过关去!”
台下的众人不由再次失笑,凌云也摇头笑了起来:这何潘仁,自己当真是小瞧了他,居然还担心他真的寻死,结果他这么一通寻死觅活,最后不但自己能安然离开,那些算计过他的,他也是一个都没放过。那几位纨绔子弟,还有今日守关的将军,以后会沦为笑柄是不必说了,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对景闹将出来,还不知要吃到什么样的苦头……
台下的安六闻言忙笑道:“既然如此,公子请安心离开。公子放心,今日之事我等自会牢记在心,只要公子平平安安,不出任何意外,我等自然不会胡乱多嘴,”
听到这一句,偏将的脸都僵了,这分明是在威胁他们:这姓何的若出了任何意外,他们都会算在自己这些人的头上,会宣扬出去!他转头看着安六,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安六却是欠身行礼,神色安然。他在洛阳多年,自然清楚,何潘仁提到的这几个人出身虽好,却都没什么出息,会为这几人做马前卒的将军。自然更不足惧,得罪他们,换来何大萨宝的人情,这笔买卖,他当然做得!
偏将瞪了半日,倒把自己气得差点仰倒,只能扭头冲何潘仁怒道:“你还不走?”
何潘仁轻轻地挑了挑眉,“将军此言差矣,如今我还能往哪里去呢?”他的目光往下一扫,扫过良叔等人,最后落在了凌云的脸上。
居高临下地看着凌云,何潘仁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这笑容,带着几分嘲讽,几分寒意。对上他的深邃漆黑的眸子,凌云只觉得心底仿佛有一股凉气卷了上来,耳中就听何潘仁淡淡的道:“我已经没有同伴了。我以为是我同伴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曾把我当人看,我,不会再跟他们一起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晚了点,但是今天是肥章啊……
小剧场:
何潘仁:你冷漠,你无情,我要离开你!
凌云:美人,你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
第96章振振有词
我们没有把他当人看?
对着何潘仁满是嘲讽的冰凉笑容,凌云不由一愣,随即便是一股火气直冲上来:敢情他们这些人这一路带着他,收拾他惹下的烂摊子,留下人等着他,都是因为没把他当人看?
小鱼更是跳了起来,指着何潘仁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潘仁一步一步地走下了桥头的望台,瞧着小鱼轻飘飘地笑了笑:“小鱼姊姊和小七姊姊都待我甚好,何某并无怨言。”
玄霸和良叔晚到一步,一直被人群阻挡在外,此时才挤了过来,正好听清何潘仁最后这几句话。良叔也是好生不快,皱眉道:“何公子可是怨恨我们几个打算先行一步,没有全都留下来等何公子?何公子,你也知道,我等身有要事,不能耽误,又何必把话说得这般难听?”
玄霸也点头道:“正是,我们不也留了人帮你么?并没有打算不管你。”
何潘仁依旧笑得淡淡的:“良叔身负重任,情急之下考虑不周,也是有的;至于三郎,你还年少,又非做主之人,一路上待何某最是照顾,何某感激不尽。”
听到这里,凌云心里已是雪亮:何潘仁的指责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她实在懒得再听他含沙射影,索性瞧着他直接道:“何公子,你有话直说,不必如此作态。”
此时在士兵的驱赶下,看热闹的人群已渐渐散开,只有那二十多个胡商依旧守在桥头,对何潘仁的话却是不明所以,也不敢搭话;倒是那偏将看到何潘仁的火力突然转向了凌云等人,忍不住冷笑起来:“正是,何公子最会作态,万一得罪了他,那可难收场得很,有些事,你们的确是问清楚的好。”
何潘仁笑容可掬地向他欠了欠身:“将军过奖。将军慢走,何某之事,不敢再劳将军费心!”
偏将被他这一堵,心里恼怒却又发作不得,只能冷笑一声,大步离开。何潘仁这才转过头来,瞧着凌云笑了笑:“娘子待何某有救命之恩,何某不能忘恩负义,不如这样,我这就凑够两百金,还给娘子,再送你们回洛阳换马,大家就此别过,什么都不必再说了。”
这原是不到一个时辰之前凌云提出的方案,此刻从何潘仁嘴里再听到一遍,那滋味却像他的笑容一样,格外的冰凉嘲讽。良叔心里一跳,皱眉道:“何公子,你的马……难道不想卖了?”
何潘仁哈哈一笑:“良叔,你当我们胡商真是要钱不要命么?跟你们走,我命都保不住,要钱做甚?”说完便对众胡商道:“诸位谁借我二百金,再随我回洛阳一趟,我有八匹大宛良马,还要烦劳诸位帮我脱手。待卖了马,我立刻还钱。”
胡商们都笑了起来:“这有何难?”安六第一个从钱囊拿出了几个金饼:“这是五十金,公子拿去便是,能为公子解忧,是我等的荣幸。”其余的人等也纷纷掏钱。有人笑道:“公子的马可是适才过去那几匹大宛马?真真神骏!早半年来,只怕没进洛阳就卖光了,如今虽没那么容易,好歹我等也认得一些富贵人家,必能帮公子解忧。”也有人道:“不过是几匹好马,公子早来三市说上一声,我等自会效力,又何必求人带携?如今路上并不太平,还不如在洛阳卖了。”
何潘仁笑着欠身:“多谢诸位仗义,此事……”他踌躇片刻,笑容变得有些苦涩,“是我不自量力,总想着要不靠家兄,自己做成这笔买卖,结果生死关头,还是家兄的名望和诸位的仗义,才让我保住身家性命。如今我才明白,阿兄说得对,汉人信不得,他们根本就不会像我们一样,但凡定下契约、组成队伍,便会一视同仁,生死不弃;我却把他们说的那套当了真,活该有今日之辱!”
听到这话,胡商们自是恍然点头,而凌云这边,便是脾气最好的玄霸也怒了,沉下脸道:“何公子,你把话讲清楚,什么叫我们信不得?”
何潘仁好脾气的笑了笑:“三郎教训得对,是何某措辞不当。”说完便让阿祖拿起安六等人凑够的二百金,托到了凌云面前,自己抚胸欠身:“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一点心意,还望娘子笑纳。”
他的礼貌里带着让人难堪的锐利,玄霸的脸腾地一下就涨红了,凌云再也压不住心头的火气,冷冷地道:“不必,我救你,答应带你去涿郡,是我识人不清,凭空耽误了自己的行程。如今何公子能自己离开,是再好不过了,只是还请公子明示,我们何时没把你当人看,为何信不得!”
何潘仁摇头笑了起来:“你们汉人都是这么算账的么?没错,我的确给诸位添了不少麻烦,只是我也想请教一声,若没有我和我的马,诸位此刻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