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大却是摇头,低声向左右喝道:“十步之内,不许有人。”
室中众人见状自明其意,立刻出门戒备而去,待室中之剩柴大、吴狄、王良三人后,柴大这才说道:“柴大想请三公子口诏,即刻调遣轻兵营两屯死士前来护卫……”
“这……”吴狄一时间有些拿不准柴大的想法,不由向一旁的王良看了看,对于眼下形式王良可能要比他看得更加透彻。
谁知王良却是点头道:“可!”
一个“可”字,让吴狄有些哑口。以目前情势分析,嬴师隰能不能过得了今夜确实是个问题,而现下嬴师隰将吴狄收为义子,赐姓嬴,还托付吴狄要助嬴渠梁一臂之力,不用说眼下吴狄只能是嬴渠梁这边的人了。如果一旦嬴渠梁和他哥哥嬴虔因为君位残杀起来,若无防备的话恐怕后果难料,当下吴狄只得顺着王良意思,装傻道:“这个……良弟说可,大哥便只管去做吧……”
吴狄此举,算是把干系全都推到了王良和柴大身上,丝毫都没暴露出他一个屠户之子已然洞悉了秦国可能发生的宫掖之变。
柴大也不多言,要了嬴渠梁给吴狄的佩剑作为信物之后便转身急去,而之前随他来的十余名死士也被交代,刻下除了国君嬴师隰和仲公子嬴渠梁的人马可近宫室之外,其他人等一律不得放行。
当夜栎阳城中阴云密布,一副秋雨降至的样子,室内更是燥热难当。
看来栎阳城中,即将会遭到一场腥风血雨的洗礼。
趴在床榻的吴狄很有些无奈的想要分析下眼前的事态情况,可无奈手中的消息来源实在有限,根本就不足以将这些消息作为参考。按照王良提供的消息,大公子嬴虔性格霹雳如火,勇猛内明,是铮铮铁骨的国之柱石,在秦军之内人望极高。而仲公子嬴渠梁为人豪爽,待人至诚,加之气度沉稳,文武兼备,也深得秦军将士爱戴。眼下若是秦王驾崩,按照惯例肯定是嫡出的二子嬴渠梁继位,但却保不定在军中威望极高的嬴虔会有异心。
而若是长子嬴虔继位,作为庶出的长子,很有可能会得不到秦国老氏族和士大夫阶级的拥戴。
思来想去,视乎这一场二子夺嫡的大戏恐怕是不能避免了,作为嬴渠梁这一派的吴狄眼下只能是静观其变。但吴狄显然没将自己当成是一个最大的变数也考虑进去,丝毫没有考虑过从自己“梦蝶”之后的所言所行,是否已对历史造成了蝴蝶效应。
柴大的两屯人马在入夜之前从城外的军营调到了嬴渠梁的宫苑,宫苑虽小,但近百人马投将进去也不曾显得拥挤。待到了戌时初刻,又有一队秦军被调到了嬴渠梁的宫苑之外,当时吓的吴狄等人好一阵紧张,后来才知道对方是嬴渠梁的派给大哥嬴虔断后的亲卫,才从城外赶来,道一个时辰前嬴虔便带着一千铁骑入城了,现下那一千铁骑就停在王宫门口。
得此消息,吴狄和王良不禁面面相窥,难道是嬴虔率军逼宫?
众人就在这惶恐不安中静静而待,随时准备着在听到宫门外的喊杀时护卫着吴狄这个新鲜出炉的三公子杀出重围,而王良也是紧张得坐立不安的在宫室内走来走去,让吴狄看着他的走姿怎么都觉得是猫步。
戌时末刻,有宫人来报:国君嬴师隰重伤不治身死,下诏立二子嬴渠梁为国君。亥时初刻,又报长公子嬴虔率秦军列位将领召集群臣于大殿议事。
得此消息的吴狄当时便如热锅蚂蚁,立时便想要拍榻而起,但却知道以自己目下之状态和这一百死士的战力,就算想有作为也根本就是于事无补,只能咬牙继续静观其变。可不过半刻时辰,便再报长公子嬴虔率众将百官拥护仲公子嬴渠梁继位,新君下诏曰:嬴虔将军少梁之战有大功,升迁左庶长,总领秦国兵马。义弟嬴无敌于少梁之战亦有大功,升为前军车骑将军,食邑加升为三千户。
大愕之下,床榻之上领诏谢恩的吴狄如在梦中。
未及吴狄等人思讨出其中缘由,不过半个时辰第三道诏又至,此次竟然是嬴渠梁亲自下的诏:“嬴无敌少梁之战助寡人破敌、生擒公叔痤有功,升为右司马、前军骠骑将军,食邑五千户。”
接下诏,吴狄愣了足足有五分钟,这才醒过神来,暗道:“我囧!这还真是从奴隶到将军,足够写一本了!”
第一部陇西烽烟卷一公子无敌 第010章 风起云涌
第010章 风起云涌
秦国老君上崩逝,新君继位,国器更迭之事当为重中之重。
因此一连三日,吴狄等人盘居在嬴渠梁的宫室当中,虽然其间有宫内的管事前来寒暄问候,并送上了身为秦君义弟,秦国三公子的一应被服仪仗,但不论是新君嬴渠梁还是现下的左庶长嬴虔,都自无暇前来探望。
虽然有几个秦国的老世族和士大夫招子颇亮,想来找这新鲜出炉的三公子套套近乎,却也被新君安排在宫苑之外的军士给挡了回去。一时间,这被老君上赐姓认为义子的“嬴无敌”,立时勾起了秦国朝野的兴趣,纷纷探究起其底细来。
有说:此人姓吴名狄,本是咸阳屠户之子,少武勇,当街杀人。后投身军营,被仲公子渠梁引为死士,少梁之战助之生擒公叔痤,立下大功。
又有说:此人咸阳屠户之子不假,但却隐为当世之异人。少梁之战中,以一人之力破魏军千人战阵,救新君于阵前,又勇擒公叔痤、夺魏军大纛战车、还以身为盾为老君上当戟,有不世之功于秦也。
总之,传言种种当中,越是接近真相的说法越是不能取信于人。流言那是越传越谣,越谣越传,最后竟然演变成吴狄一人力战魏国十万大军,救新君于魏人乱军之中、一人连斩千骑勇闯魏人中军大营,夺魏军大纛战车、生擒魏军主帅公叔痤,立下了不世之功勋,后又护卫身遭魏人毒箭的老君上,以身试戟剑而戟断剑折、毫发未伤,这才有了老君上嬴师隰赐姓嬴,赐名嬴无敌之说。
这下,吴狄还未冒头露面,便被人为的塑造成了一个战神形象,而少梁之战的所有功勋,全都成就了他一个人。
身在宫苑之中的吴狄,此时却对外间的传言一无所知,自从确信仲公子渠梁继位为君,宫掖之中并非发生夺嫡的惨祸之后整个人便都放松了下来,浑浑噩噩的每日吃饱便睡,睡醒便吃,偶尔翻身醒来旋即又昏昏睡去。
待到第五日时,吴狄猛然清醒过来,便觉得全身肌肉紧缩,面部的咀嚼肌酸软麻痹,手臂、大腿、后背上的肌肉不断收缩抽搐,竟然已经是破伤风的发作期。这破伤风和感冒一样,都是病毒引起的疾病,换在后世只要不是末期症状,打上一针便无问题,可眼下是先秦时代啊!
张口刚想唤人,一旁的王良却自端了一碗水来要喂,吴狄见水当即在床上抽搐痉挛起来。破伤风又称为恐水症,中医又称为风寒入里,西医则更是视为绝症。见吴狄病发,王良一时也慌了手脚,急忙宣宫苑内的太医前来诊治。可太医来了三位,皆束手无策,其中一名老太医见吴狄症状,急忙提醒道如此战伤,恐怕只有军中的伤医宿老才能诊治。
换言之,也就是说宫苑内的太医不擅战伤。
当下王良只得派柴大连夜前往骊山大营,将先前曾为吴狄裹伤的甘大夫请来。甘大夫乃是军中伤医宿老,果然是手到病除。来到宫苑之后,连续三天施针下药,这才让吴狄的破伤风好了七八分。
这日早间,吴狄再次醒来,见宫室内之人皆身着麻衣白巾,一问王良才知此时已离老君上崩逝已有九日,乃是进入了举国大殇的阶段。
见今日天气不错,吴狄便道:“良弟,我想出去透透气儿……”
伏在床榻之上出的室门,只见屋外苍空如野,一碧如洗,若不是房檐上还有点点未融的积雪,倒也是一派秋日景象,吴狄看了看身上裹着的皮毛大氅,才道为何下雪了自己却不觉寒冷。
一时间,吴狄只觉得脑内清明空白,由自呆呆望着蓝天出神儿。
也不知过了许久,只听一窃窃私语声突然传自耳内:“毒胡儿,你说新君和左庶长在秦东下邽杀得庞涓大败,这到底是假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