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明五年,六月初三。
这日是个晴好的艳阳天,西沉的碎金泼洒在宫墙的琉璃瓦上,泻出波澜的流光。
圣驾停在咸福宫门前,随着那一声声“皇上万福金安。”终于一扫宫内数日的沉闷阴霾,受了宠主子高兴,宫人们也能松一口气,不必像前几日一样再战战兢兢,一着不慎,便惹得主子迁怒责罚。
江贵嫔柔若无骨地依偎着帝王,言笑晏晏,晕红着脸蛋与身旁的男人细细低语。
江贵嫔生父宁国公,年轻时便是个风流多情的男子,生得丰神俊朗,一双桃花眼更是惹得华京世家贵女争相丢绢。江贵嫔自是继承了家中父母的容貌,一张细白的小脸俏丽多姿,便是满后宫的嫔妃都无法与她争妍一二。
但凡是男子都偏爱美人的,九五至尊的帝王也不能免俗,有这般美人在怀,那些琐事自当遗忘在脑后了。
内殿摆上了茶点,江贵嫔捏了一块芙蓉糕递到帝王嘴边。李玄胤今日兴致好,倒有些与自己的嫔妃弄。情的兴头,就着那只手吃了半块糕点,“朕多日不来,爱妃手艺确实见长。”
江贵嫔含羞咬唇,“皇上就会取笑嫔妾。”
内殿里熏的是内务府新送进来的安神香,江贵嫔知道皇上处理朝政身子乏累,撒娇得恰到好处,不会惹男人厌烦。
皇上对她也确实满意,连启祥宫宁贵妃派来请人的宫人都随意打发了回去。
用过午膳,宫人将席面撤了下去,江贵嫔陪着帝王说话,提到前几日内务府送来的凤仙花,“嫔妾很是喜欢。”
李玄胤笑道:“朕闻内务府侍奉花草是有些手段,正好今日无事,就陪你看看那凤仙。”
江贵嫔正要应好,忽想起什么,脸上笑意一僵,犹豫道:“后午天热,去小花园难免中了暑气,不如暮晚嫔妾与皇上同去?”
若无旁事,李玄胤会纵着嫔妃的小性子,他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水,“也罢。”
用完午膳皇上要歇晌,江贵嫔吩咐宫人将化了的冰换上一盆子新的,招来听雨,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
听雨福过身,脚步匆匆出了正殿。
向西绕过水榭游廊,不过一刻钟到了咸福宫小花园。
江贵嫔刚进宫那两年,因生得一副好相貌,又有国公府倚仗,颇得圣宠,皇上不止为她破例独住一宫,还在东殿开辟了一处小花园,内务府隔上几日就会送来应季的花草。园子金贵,宫人们一刻也不敢怠慢。
艳阳天下,几个身穿靛青宫装的女子,手中提着银制的长嘴壶,俯下身子给争妍斗艳的花草浇水。
听雨越过前面几个宫婢,径直走到最后面的女子跟前。
六月的天暑热难耐,在大日头下站上片刻就要生出一层的薄汗。主子们嫌热,都是不愿出来,花养得再娇也没人去看。但眼前这女子,即便晒了数月,肌肤也依旧白皙如雪,一双玉手纤纤素素,看不出分毫杂活留下的痕迹。
听雨心里啧啧两声,不怪乎主子防着她跟防狼似的,主子姿容已是够为绝艳,可这江婉芙要比主子还胜出三分。
她叹息归叹息,自己倒底是江贵嫔身边的人,主子得势,她才能过得好,随后拿捏出几分气势,道:“主子腹中饥饿了,特意吩咐你去御膳房端些莲子羹回来。”
入宫已久,江贵嫔看婉芙的一副好皮、肉不顺眼,没少折腾,动辄上手打骂,此番吩咐倒也是常事。
婉芙的生母是扬州人,她自小在江南长大,受着水乡的滋润,肤如凝脂,眸若丹华,清淡之余却透着几分娇媚,偏偏那双眼看你时又透着楚楚的可怜,这样的面相,放眼整个华京,都做不到比之还要惊艳的女子。
听雨边说话,边又忍不住往那张娇丽的小脸上看了几眼,人皆爱怜美之物,长成这样,别说是皇上了,就是她这般女子,也不禁为之动容。
婉芙像是习惯了江贵嫔反复无常的吩咐,福了福身,纤长的眼睫垂落下来,遮盖了眼底的情绪,“多谢姐姐相告,奴婢这就去御膳房。”
传了话,听雨不想留在大日头底下,转身回了正殿。
婉芙把长嘴壶搁置到原处,从袖中拿出帕子不紧不慢擦净了额头的汗珠,眼眸低下,若有所思。
圣驾临至咸福宫,这么大的事,是瞒不过的。
……
李玄胤为政勤勉,歇晌也不会贪多。刚过一刻钟,便起了身。
江贵嫔想皇上多留,撒娇地扯了扯男人的袖子。这日李玄胤心绪尚佳,多了些耐性,笑着拍了拍女子的手,只是这一眼里已对她的娇纵有了不悦。江贵嫔蓦地噤声,不敢再语。
大太监成德海见皇上起了,忙唤了人,麻利地伺候帝王更衣。
动作如行云流水,圣驾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殿前的銮舆就出了咸福宫。
江贵嫔眼巴巴站在门廊下望着,手中帕子捏得变了型。此时院里撒扫的宫女都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个不慎触了主子霉头。
听雨走过来小声去劝:“皇上久不入后宫,如今来只看了主子,主子当高兴才是。”
“高兴什么!皇上来咸福宫却不临幸,本宫该怎么怀上龙种!”江贵嫔自有娇惯长大,即便入了宫,有家世倚仗,也没人敢将她怎么样,性子便愈发蛮横,除却在皇上面前能收敛些,私底下是愈发肆无忌惮。
这句话可吓坏了听雨,忙垂下头提醒,“主子慎言,若叫有心的贱婢听去,岂不是拿捏住了主子-->>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