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县城上高中这一年我15岁,有生以来第一次告别家人到一个陌生的环境独立生活。
入学前,我心情一直不佳,原因是区县级师范学校首次从初中招生引起。一个月前我就被师范预选上体检了,后来又说师范招不了那么多人,有一部分就只能刷下来。而我就在被刷下来的这一部分人中。那时在我的头脑中还没有高考以及上大学的具体概念,认为农村孩子只要走出农门换个吃商品粮的身份就算功德圆满了。差一步没能上师范而只能去读高中使我有些心灰。
县重点高中是恢复高考后1979年新建的,前两届的学生不但年龄参差不齐,而且学生水平也不是正真的出类拔萃,基本都是从各个渠道平凑到一起的。只有从我们这届开始是从全县中考后择优录取,而且我们从初一就赶上了恢复高考后的重视文化课教学,赶上了初中改制三年,所以我们的基本功是以往历届学长们不可比的。当然,这帮学生几乎都是同龄人。
入学时,父亲替我背着行李把我送到学校。
到校后才知道,从这届开始,高中由二年制过渡成三年制,所以重点高中四个高一班,分别是五班六班七班八班,有两个班是二年制两个班是三年制。据说成绩高的和低的被分在了二年制,中等成绩的大多分在了三年制。我们村考来的另外三人全部分在了三年制的班里。分班的老师应该是详细考察了学生的各科成绩,综合考量,主要为的是保证学校每一年的升学率。我被分在了五班,很显然我入学的成绩算是高的。
父亲一看六班的班主任又兼几何课的王老师居然是教过父亲的老师,就果断把我转到了六班。就这样,我到了师爷的班里。报到完后,父亲带着我到王老师家里小坐,大意是让师爷对我加深印象,日后多些指教。第一印象我就感觉这个50岁左右的男老师脾气倒是蛮随和的,但直觉告诉我没入师爷的法眼,看师爷的眼神中带有应付的成分,我内心觉得父亲多此一举,其实大可不必专门换到他的班里。
重点高中的校园和我想象的完全是两样,首先就是连个校门和围墙都没有。
学校是在县城靠北面的一片野地里新建的,有几排整齐的教室,最北面一排是单身老师的宿舍和办公室,还有食堂和水房。
绕过这排房子的后墙就是无边无际的庄稼地。
学校西面有几排带小院子的平房,那是教师的家属房。许多结婚的老师住在那里。
校园除了教室就是宿舍,总之都是房子。单调贫瘠的连一颗树都没有。
整个校园只有东面一面墙,南面是宽大平整的土操场,操场再往南就是一个特别大的低凹土坑,穿过土坑走到坡上就是高出很多的一条柏油路,柏油路斜对面就是水泥厂,大舅就在那里上班。水泥厂的家属院就在厂子里,我从学校去大舅家一刻钟就能走到。这让我心里很踏实,仿佛守着家的感觉。
午饭时,父亲又带我到和他关系更铁的另一个师爷家里,这个老师姓梁,据说教高二的语文,不教我。但父亲认为即便不教也有必要带我认认门,这顿饭我吃的很尴尬,这个师爷家没有女主人,只有一双儿女,我只是简单对付几口就声言饱了。告别梁师爷时,他一再强调以后有什么事让我尽管找他。我盯着这个脸上已经满是皱纹的老师看一眼,轻声答应着。这个师爷明显面善,要比教我的那个师爷更靠谱。
中考时候在考场外见到的奶奶娘家村里的赵同学与我同班,被老师指定为学习委员。可见当时舅爷爷家的小姑姑并非吹嘘,他们村的这个男生确实厉害。我假装淡忘了与赵同学中考时在考场外的一次短暂请教。
据说我们班还有几个男生成绩也是相当好的,具体几个不得而知。
我发现初一那个老想着欺负我,后来随着他那个当校长的爸爸转学走了的同桌在五班,他也发现了我在六班,排队开会时斜着他的小眼睛瞟我一眼,悻悻然,我是一副熟视无睹的表情,互不理睬。貌似不久后他被老师指定为五班的数学课代表,我虽然有点不服,但内心估量着,他的中考数学成绩肯定不错。
我的同桌女生正好就是师范预选体检时候遇到的戴眼镜的短发女生。我和她说见过她起时,她说当时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我。可见我相貌太一般,扔到人群里极易被忽略。
很快我就知道五六班有不少同学中考成绩远在我之上,人家压根就没有报师范,他们的理想都是考大学,一个小小的师范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我暗自羞愧,觉得自己没见识,同时也很快调整好了状态,内心偶尔会滋生一种自豪感,和这些同学坐在一个教室里学习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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