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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命运(第1页)

听母亲讲起了童年,那真是只能用凄惨两个字来形容,母亲说自己还不太记事儿的时候,便没了父母双亲,大约四五岁吧,上面有一个比他大六七岁的哥哥,就是我大舅,下面有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就是我老舅。

母亲讲,我姥爷兄弟三个,其中老三就是母亲的三叔,我三姥爷是保长,手里有枪,手下还有兵,是个有钱有势的地方人物,所以说姥爷在世时有兄弟照应,日子还算富裕,于是给大舅娶了个童养媳,就是很小的姑娘,接到家里来,先养着,帮家里做着活,等到适婚年龄再让他们圆房。当然,姑娘家都是比较穷的,有钱人家的小姐谁也不会舍得早早的,送去伺候人。以前只要稍微有钱的人家,都可以给儿子接个童养媳,这在当时应该算是一种风尚。姥爷一去世,家里的生活便一落千丈,大舅和那个做童养媳的大妗,原本也只是尚未成年的孩子,由于心灵的重创和生活的压力,变得暴躁无比。可怜,当时虚岁只有四五岁的母亲,和两三岁的老舅经常不敢回家,晚上钻在草堆里过夜,白天饿了,到地里弄点野菜,野果子充饥,渴了就喝池塘里的水,偶尔三姥姥会想起这可怜的姐弟俩,给他们送些吃的或领回家住几天,冬天给他们找点御寒的衣服,所以那时三姥姥是最关心母亲的人,也是母亲最亲的恩人。我们记事儿时,母亲常说三姥姥的好,记得每年拜年时特喜欢去三姥姥家,虽然三姥姥已经瘫痪,只能靠双拐支撑,勉强走几步路,但每次都十分热情的迎接我们的到来,白发苍苍的三姥姥的笑容总是那么的和蔼可亲。那时候的家里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但凡有一点,三姥姥总会拿出来让我尝一口。记得有一年夏天,我和母亲去大舅家,因大舅家和三姥姥家住隔壁,还没进村,就远远的看见三姥姥拄着拐杖站在村口迎接我们,并告诉我说柿子快熟了,再过几天叫我上她家吃柿子。

三姥姥家院子里种着一棵很大的柿子树,每年都结不少柿子,我们只要在柿子成熟的时候赶上了,就能吃上些,有时候没赶上,三姥姥还特意给我留上一两个。记得有一次柿子还没熟,被风吹落了几个,表姐便拾起柿子将它放入池塘里的稀泥里捂着,说过几天就能熟,正好我去赶上了,三姥姥便叫表姐将柿子从泥里掏出来洗一洗,挑一个品相好的给我吃。其实根本就没有捂熟,咬一口,涩的就张不开嘴,但心里依然是美美哒。三姥姥就是这么一位善良,贤惠,慈祥,可亲可敬的老人!

母亲讲,三姥姥共生育了两儿一女,那个老姨我非常熟悉,还有一个二舅可能是参军,退伍后在江家集供销社工作,后来便落户在江家集了,我没怎么见过。最最熟悉的便是我那个疯大舅,也不知是在年轻时受了什么刺激,还是怎么的?偶尔一阵疯疯癫癫的,很吓人,过去那阵疯,又和常人一样了,所以别人大都管他叫老疯子。母亲说三姥爷在世时,家里有枪,大舅疯劲上来了,就拿枪向土墙上打,门头上面的土胚都让他给打掉了一排排的,等疯过去了就没事了,三姥爷再叫人把墙修好。解放后疯大舅的疯劲也渐渐轻了些,经常扛着扒鱼网到处转悠着扒鱼。还记得每次到我家时,没有饭,扭头就走,赶上饭就吃,吃完饭将碗往桌子上一推,就风风火火的扛着渔网继续各村各池塘的转着悠扒鱼。

母亲熬过了几年的艰苦岁月,长大了些,能干活了,大舅大妗儿对她的态度也稍有转变,又过了几年,大舅大妗有了孩子,更有了母亲的用武之地,做饭洗衣服,伺候月子洗尿布,便成了每日必不可少的功课,冬天池塘的冰特别厚,没有水,母亲就找来砖头将冰敲碎,刺骨的凉水,钻心的疼,洗不干净,还得被大舅、大妗骂。有一回池塘的冰,实在太结实,母亲怎么也砸不开,只好请来大舅砸,大舅边生气的用力砸着冰,边骂着母亲笨,衣服洗的不干净,饭做的不好吃。母亲的手一到冬天就习惯性的冻烂了,也只能忍着痛,一边流着泪一边干着活。

历经磨难,母亲坚强的迎来了十八岁,这个人生最美的花季,也收获了家,这个常人都有的停泊港湾。

父亲和母亲的结合并不完美。而实际上,真正完美的婚姻并不存在,那些佳偶天成,珠联璧合,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只不过是传说,是人们所期盼的,心中美好的向往而已。别人眼中的完美,并不一定完美,要经得起岁月的考验。生活本是,历经沧桑,洗尽铅华,烈火熔金般的淬炼方得始终。人生没有圆满之宇宙,就像月亮的阴晴圆缺,亦像断臂的维纳斯,有缺憾的人生才是真实的人生!

母亲讲,奶奶是个十分严苛的人,事事追求完美,而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无论何时何地,没有事事尽如人意的。何况生活在那个迂腐,艰难岁月里的人们,更是可望而不可及。尊敬长辈,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但封建礼制之下,赋予婆婆的权势过于强大,甚至是无限的,所以,当时作为媳妇儿,我的母亲经常被奶奶打骂,而父亲经常在外边奔波,就算回家来,对于强势的奶奶,也只能唯唯诺诺,何况父亲还是个大孝子呢。记得父亲曾讲过,奶奶在家中的权威,是至高无上的,不可侵犯的,以至于自己除了尊敬之外,还深深的怕着她,就连奶奶躺在地上快咽气儿时,还骂的父亲不敢进屋。

奶奶虽然走了,但未能带走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余毒,在那个年代里,受其影响,被其荼毒的中国妇女不计其数。那个年代的男人打女人,好像不受任何约束,有些家庭中就是家常便饭。记得听人说,邻庄有一位远房表叔,就是这样的,那位可怜的表婶儿,最终忍受不了折磨,领着儿子跑了,再也没有回来,而那位表叔因为没了家的束缚,终日饮酒赌博,后来没了钱,生了病也没有人管,只能郁郁而终。

不光媳妇儿可以任意打吗,更甚者连孩子也可以做出气筒,当时还笑传着一句“天阴打孩子,闲着也闲着”的奇葩句子,现在听起来是多么的荒唐!可那个年月确实如此,而女人只能是默默忍受着,或是更加努力的干着活儿。母亲,就是用默默忍受着和更加努力干着活,来维持着家的伟大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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