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承乾殿。
早晨,小雨初霁。柔和的阳光透过一排雕花长窗和敞开的殿门漫进来,给大殿增添了几许暖意。
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披散着头发静静地站在大殿上,手上举着一把剑。男子身材清瘦,五官俊美,脸上的皮肤异常白皙,甚至隐然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他的眼神阴郁,嘴角却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就是大楚的皇帝齐璟谌。
齐璟谌在皇子中排行老二,因大皇子不到一岁就夭折了,所以他实际上相当于是皇长子。由于他的生母澜妃在后宫位份不高,他又生来体弱,有先天咳疾,有高僧曾断言他难以享常人之寿,所以先皇在位时,对这位二皇子并不十分看重。
先帝驾崩后,先太子齐璟隆还没有接过玉玺就暴病身亡了。当时还在封地做越王的齐璟谌本来做好准备来京奔丧,结果突然被辅政大臣丞相怀成礼和辅国公崔用共同拥立为皇帝。先太子并没有子嗣,先太子死后,由年纪最长的皇兄即位是顺理成章之事,所以朝中对于两位辅政大臣拥立齐璟谌登基并没有异议。
据说齐璟谌在封地为王时咳疾已经有所好转,但是登基做了皇帝后,也许过于劳累,咳疾又开始加重。苦于这是先天带来的病根,宫中的太医也束手无策,只道皇帝的咳疾需要静养,不可操劳。于是,皇帝索性把朝堂政务都交给了怀丞相和辅国公二人打理。
因为皇帝经常称病不临朝,以致朝中言官议论颇多,所以他又将在封地为王的几个弟弟召回了京城,在他咳疾发作时代替他与两位辅政大臣共议朝政。
“皇上,您还是把披风披上,这两日您的身子好不容易舒坦一些,要是再感染了风寒,老奴如何担待得起?”侍立在旁的内侍黄敬中躬着身,手上拿着一件明黄色的云锦披风,一脸的忧心忡忡。
皇帝置若罔闻,挥剑在空中划过几道优美的弧光,突然剑锋一转,指向了立在一旁的黄敬中。
黄敬中霎时一颤。
皇帝收起了剑,温和地笑道:“黄公公,你瞧着朕的剑法,比起上个月来如何?”
“皇上快一个月没有练剑,但是抽带提格,击刺点崩,依然娴熟无比啊!”
“你没练过武,倒是能看出几分门道来。”皇帝苍白修长的手指抚过闪着寒光的的剑仞。
“虽然太医说习武练剑可以强身,对皇上的咳疾有好处,但是老奴瞧着,陛下已经出汗了,一出汗又容易着凉啊!”黄敬中说着,赶紧递了罗帕过来。
皇帝接过罗帕,把手中银剑擦得纤尘不染、精光四射,却任凭额上汗水流淌,擦也不擦,看得黄敬中干着急。
“朕的性命暂时无碍,急什么?”皇帝淡淡道。
黄敬中听出这句话的两层含义,一是性命无碍,不需着急,二是性命无碍,急也没用,不禁背上一阵冷汗。
他在皇宫呆了近三十年,先后侍奉过先皇、先太子和这位皇帝,从一个门房小内侍一步步做到了如今的内侍总管,察言观色和揣摩话外之音乃是升迁的基本技能。
“今天就练到这里吧,”皇帝把擦好的剑递给了黄敬中,“宁王和陆照昔到了吗?”
“陛下召宁王和陆将军巳时来御书房觐见,应该快要到了。”
“怀丞相和辅国公呢?”
“怀丞相和辅国公遵旨,先在尚书省侯着,等皇上宣了再来御书房。”
“咳!咳!”皇帝轻咳了两声,轻声道:“替朕更衣,去御书房。”
陆照昔昨日接到圣旨,要来御书房觐见皇帝,虽然没有说明是商议什么事,但是皇帝同时召见了宁王、怀丞礼和崔用,她心里已经猜了个大概。
陈先让已经被神羽军和刑部带到了京城,收押在刑部大牢里。几天来,刑部不分日夜加班加点在审讯陈先让一案。
陈先让畜养两千私兵一事,经刑部调查,和苏映雪提供的供词相差无几。但是,陈先让把所有罪责都自己担了下来,绝口未提到怀成礼。
自陈先让被押到京城以后,虽然怀成礼一党有几个人替陈先让上了几道不咸不淡的说情折子,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怀成礼打算和陈先让完全撇清关系。
陆照昔也上了几道折子,澄清了神羽军目前征兵的两个主要问题,一是兵饷低,二是晋升难,这两个问题需要着户部和兵部共同来解决。她的折子看起来和陈先让的案子没什么关系,但是实际上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果然,她的折子被皇帝留中了。
陆照昔还在思量着陈先让那桩案子,马车已行至皇宫的武德门外。陆照昔下了马车,很快就有内侍过来为她引路。
陆照昔大概六岁不到的时候曾随卫国公夫人来过一次皇宫,参加当时的皇后寿辰,见到了不少后宫嫔妃们。但那时她年纪尚小,如今想来,记忆十分久远了。
宁王的生母宸妃是大楚的第一美人,也是皇帝最宠爱的嫔妃。她对那个长得极美的宸妃还有些印象,对雍容华贵的皇后也有些印象,至于如今皇帝的生母澜妃,却是毫无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