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但是您也知道,我在听松院住了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有人不计较这些,总有些闲言碎语。沈棠这辈子也没什么所求的,只希望能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
她说得明白,也将那点子遮羞布全都扯下来,老夫人缓慢闭上眼睛。
伯恩王府对不住沈棠不假,这份愧疚她就是到了阿鼻地狱也愿意一个人偿还。
老夫人感叹了声,如同枯枝的手拍了拍沈棠的手背,“现在我老了,也管不动你们。你也是,持哥儿也是,上次我看上贺家那姑娘,他说是也不愿意的。你和他也算是自小在一处长大的,替我琢磨琢磨,他是喜欢那样的姑娘。我这辈子也算是快到头了,总盼着持哥儿成家立业,也算是了却我的一份心愿。”
这句话沈棠不好说,传出去陆持又不知道要怎样,她只挑了些好听的话哄着老夫人,“我瞧着您是个又福气的人,定是能活得长长久久,不必担心这些。世子爷一贯是孝敬您的,心里面都有着数呢。”
“你啊你,现在倒是学会哄人了。”老夫人笑得和蔼,终究没有太为难她。
等涟漪将册子送过来,老夫人做主选了两副头面,一副是赤金红宝石海棠花式样,一副是老炕冰种翡翠做的,说不上有多稀奇,只是价格高昂得离谱。
德春院的消息瞒不住,很快府里的几房都听到了风声,可没人是觉得欢喜的。云姨娘是个聪明的,晓得老夫人前头将管家的部分权力给她,后脚又赏了沈棠首饰,不过是一种补偿,怕是不久之后,这世子爷的婚事就要定下来。
郝氏和秦姨娘心中也不痛快,这老夫人平日里就是个严肃的,除了陆持就没有偏袒过谁。现在没有由头就赏了沈棠不少的东西,难不成是准了沈棠做世子妃的?云姨娘没掺和伯恩王府的中馈之前,谁是世子妃和她们没多少的关系,甚至乐意瞧见陆持娶了一个姨娘的外甥女。可现在则是不同,难不成这伯恩王府日后要被那姨侄两个人掌控了去。
郝氏寻了陆临商量,陆临不知道同她说了什么,倒是没有闹起来。
秦姨娘却是不甘心的,在一次欢好之后,缠到男人的身上,刻意用一种柔媚入骨的声音,嘟囔着:“云姐姐今日好像是病了,前两天我还看见她院子里的丫鬟在熬药的呢。”
“病了?我怎么是不知道的?”伯恩王心里一惊,猛得发现这段时日多是宿在新纳的小妾这,云姨娘就是生病了,他不知道也是正常。
没由来地觉得有些烦躁,中间夹杂着一些微妙的心虚,他拧着眉头,“她是最不爱惜自己身子的,许是最近天热,贪凉用了冰盆。”
他的相貌委实出众,明明是四十好几的人,仍旧天庭饱满,眉如刀削,上挑的桃花眼眼角有些细纹,却显示出成年男子特有沉稳和可靠来。这是一种岁月的积淀,同陆持的那种气势的威压不同,大把年轻的女子就被迷惑在这表象之下。
秦姨娘痴痴地看着人,横生出许多嫉妒来,为什么他眼中的人就不能是自己呢?是她的话,日后她要什么都是有的。
忍下心中的酸涩,将男人留下来,小心翼翼地是试探着:“现下应已大好了吧,王爷不必着急了。只是我瞧着姐姐身子不好,又管着这府里的事情,担心她受累了。”
伯恩王一头雾水,问清楚原委之后就没有再开口。他是个混的,但也不是个傻的,哄着秦姨娘歇下,转头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去了哪,秦姨娘心里清楚地很,咬碎了牙,可终究一点法子都没有。
这厢的发生的事情,沈棠一概不清楚,只是去湘芙院的时候,她能够撞见伯恩王的次数又多了起来。但是小姨仍旧是不高兴的,又或者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姨笑得次数就少了许多。
有一次,沈棠甚至撞见了她对着镜子流泪。
她问为什么。
漫天的霞色当中,云姨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纤细的手指摸上眼角,然后是鼻梁,然后是染得通红的唇瓣,回过头来笑着,眼里噙着泪和无法言喻的悲伤,“突然发现自己老了呢,我离开经金陵的时候才像你一般大呢。”
那个一生坚韧惯了的女人,第一次在人前失态。
或许从离开金陵的那瞬间,她就是错的。
沈棠没由来地慌乱起来,只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走到小姨的身边,慌乱地要去拉她的手,话尾都带着颤音,“小姨你别吓我。”
“你这孩子。”云姨娘伸手抹掉眼泪,一瞬间又回到那个八面玲珑的姨娘,“我不过是想到之前的一些事情罢了,你担心什么。回去吧,我这里在忙着,日后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就不必过来了。若是有这时间,不若好好想了,等世子妃进来,你这日子该是怎样过的。”
沈棠的心里乱糟糟的,有种对既定命运无法改变的深深的无奈,更多的是一种恐慌,生怕自己一眨眼,下一刻小姨便不在了。
那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若是小姨出事了,她该是怎么办?
她想到了那天陆持对着她说的话,“你会求我的。”,是不是一开始陆持就知道了什么?
惴惴不安了几天,心底的担忧活活地将所谓的尊严打死。沈棠终于还是忍不住,去找陆持想问个清楚。
做好打算之后,那天她起得格外早,进小厨房做了几样陆持偏好的糕点,带着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