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临渊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他不想醒来,因为只有不断重现当初的情形,那种仇恨感才会愈发清晰。
他浑身血液沸腾,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戾气和阴郁不断在他血液中滋生蔓延,让他变得阴冷癫狂。
一般这个时候,他睡醒后都会去做些什么。去打一场架见点血,或者去毁掉谁的生意,来抒发内心的郁结。
忽然,他闻到一股清香,是青柠的味道。
这个味道在不断靠近他,侵蚀他,离他越来越近。更重要的是,他不反感这个味道。
甚至他潜意识告诉他,这个味道没有危险,是安全的。
所以他没有醒来,罕见地放任自己在一个有别人存在的环境中深睡。
很快,这股青柠香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香味。
饭香。
熟悉的、温暖的、却又简单的饭香。
他睁开了眼。
明亮的厨房中,沈愉正将一个大碗端到桌子上,碗有些薄,汤有些烫,她摸了摸耳朵。
傅临渊起身,走了过去。
他脚步很轻,没有发出什么动静,以至于沈愉没有察觉到。
她正细心地用筷子摆弄碗里青菜和荷包蛋的位置,让它们看起来更和谐,让这碗面也更有食欲。
傅临渊静静地看着她和青菜鸡蛋折腾了半天,直到她觉得满意了,才拿出手机,给这碗面拍了张照。
没用美食滤镜,拍出来依然让人很有胃口。
沈愉正准备去叫傅临渊,没想到一回头,已经看见他站在厨房门口了。
“傅总,您饿了吗?”她笑着问。
本来没有,但是闻到这个味道,他确实饿了。
沈愉看了一眼时间,提醒他:“现在还没到十二点,还算数的,您快吃吧。”
“算什么数?”
“长寿面啊,今天不是您生日吗?”
傅临渊怔愣片刻。
沈愉不禁又笑了。
她总觉得刚睡醒的傅临渊看着有点迷糊,少了几分不近人情,多了点亲和感。
傅临渊在椅子上坐下,望着这碗蒸腾着热气的面。
碗很大,汤很宽,浮着并不多的油花。面条柔软,青菜油绿,那个荷包蛋也很嫩,应该一戳就有黄可以流出来。
他八年没有吃过长寿面了。因为记着他生日的人总不清醒,平时过的生日不算生日,面当然也不算长寿面。
用筷子搅了搅上边的葱花,他忽然撑着额头,低笑了一声。
白天在病房里,母亲说为他煮了一碗面,他嚼了片干涩的叶子。没想到真有人能代替她母亲,将这碗面变成现实。
沈愉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捧着下巴催促他:“傅总,赶紧吃呀,不然一会儿坨了。”
“你不吃吗?”
“我吃过晚饭了,不过再吃一点点也不是不可以。”沈愉说着,从厨房里端了另外一碗面出来。
乍一看和傅临渊这碗差别不大,细看,她碗里的面条是断的,而傅临渊那一碗,是一整根。
“这是我老家那边的传统,长寿面就要一根面做成一碗,代表长长久久,一顺百顺。”沈愉解释,“您那碗,就是成品。我这碗,就是失败者的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