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聊了一会,其实两人不过一面之缘,先前话也没有说过一句,只是此间遇到,叶素心一个人寂寞已久,沈放蒙她相救,两人言语投机,颇有相见恨晚之感。但沈放旁敲侧击,除了那人名叫简云,也问不出什么。叶素心与简云相处虽久,但他来大宋所为,却也不说,叶素心一个女孩子,本不怎么关心国家大事,自然也不会多问。
此后几日,叶素心时常来找七姑娘,借机也和沈放闲聊几句。而那七姑娘自从灵隐寺回来,时常找莹儿寻了沈放过去,与战青枫、道衍大师等人一起饮酒游戏,道衍大师仍是一副世外高人模样,对沈放神色也是如前,想是对他不曾疑心。待七姑娘知道沈放竟与叶素心相似,也是奇怪,有时便也邀她前来,见沈放和她言语客气,只道两人交情也是泛泛。
只是陪着七姑娘几人玩乐,实非沈放所喜,诸若投壶之类游戏,他更是毫无兴趣,更有战青枫看自己的眼神甚是叫人不快,只觉不胜其烦,后来索性出府游玩,借口避开。
这一日,仍是一早出了林府,他在街上晃了一圈,见街边一个店铺前面,半坐半躺着个老乞丐,一边晒太阳,一边在身上摸着虱子。他走上前去,往他面前碗里扔了两个铜钱,手中藏着那小小竹牌,低声道:“烦请帮我给贵帮帮主传个话。”
那老丐伸手将钱捞起,头也不抬,道:“一会跟我来,帮主等你多日了,说要亲自见你。”
沈放不动声色,进那店随便看看,过了片刻出来,果见那乞丐已经起身,正在沿街乞讨。沈放装作逛街,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转眼到了一条巷子,那乞丐在一道门前打了个喷嚏,顺手将一把鼻涕抹在那家墙上。
沈放已经明白,慢步过去,见那户人家房门半掩,当即推门而入。
过了门房,刚刚踏进院中,突然一根竹棒伸来,在他脚下一绊。这一下时机之巧,妙至巅毫,正是他前脚掌刚刚着地,力道正要放上去之时。沈放被那竹棒一挡,脚下突地一软,人已朝前栽去,他深吸口气,后脚猛地向前踏出,借势就要站起,谁知后脚刚刚伸直,只觉脚踝外侧“悬钟穴”上一麻,这只脚的力道也是全消,双腿都没了力道,整个人平平朝地上拍去。摔到一半,沈放右手一伸,已抓住竿头,身子一拧,谁知刚转了半圈,竹棒上一股大力传来,反向一转,小小一根竹棒却带着他在空中连转了几个圈子,重重朝地上摔去。眼见这一下定要摔个鼻青脸肿,那竹棒突然在他腰间一压一挑,他身不由主,倒翻了个筋斗,却是稳稳站回地上。
这几下快若闪电,他连连变招,竟来不及看那出手之人,终于站住,见一高大乞丐翘着条腿侧卧在地上,苦笑道:“史帮主何以非要绊我一交。”
那拿竹棒之人,正是史嘲风,此时正嗑着瓜子,地上瓜子壳已经扔了一片,他嗑瓜子也与旁人不同,旁人都是一个一个吃,他是一把扔进嘴里,然后一连串的壳吐出来,此时他又扔了把瓜子进去,满满一嘴瓜子,却不妨碍他开口说道:“臭小子,我见你这几日走进走出的,到处游山玩水,还以为你把我交待的事都忘了。你叫我着急上火,我绊你一交,你不服么?”
沈放苦笑道:“我未打听出什么事来,岂敢相烦帮主,自然是要理个头绪出来,才好回复。”
史嘲风道:“怎么说我倒是冤枉你了,你尽心办事,未曾偷懒?”
沈放道:“帮主交待,我岂敢偷懒。”
史嘲风道:“好,你今日既然来了,想是有了头绪了,说来听听。”
沈放道:“也没多少头绪,只有三件事。”
史嘲风道:“莫卖关子。”
沈放道:“第一件,林家寿宴会大办三日,初三乃是朝廷官府中人前来,初四乃是家宴,初五才是各路亲朋好友。”
史嘲风瞥他一眼,道:“这算个屁消息,随便问个人谁不知道。”
沈放道:“还有第二件,在林府之中,有个无名院落,其中住了一个客人。”
史嘲风坐起身来,道:“你可知是什么人?”
沈放道:“听闻此人姓简,名云,乃是金国一位王爷的使者,这些日在林家,不断密会当朝各路大臣。”
史嘲风眉头一皱,道:“原来如此,还有什么?”
沈放道:“第三件事,这简云说,十二月初四,韩侂胄大人也会来林家祝寿。”
史嘲风一双大眼牢牢盯住沈放,道:“当真么?”宋朝商人地位极低,官员即便因利往来,也不肯光明正大,唯恐惹读书人微词。更何况韩侂胄当朝宰执,又岂是一般官员。林醒沐长子林怀仁在朝中为官,官居七品,乃是殿中侍御史,也算少年有为。但御史一职专司纠察朝仪,寻常官员也不爱打交道。韩侂胄竟会降贵纡尊,出席一个富商的寿宴,倒确是有些出奇。
沈放道:“怕是不假。”将这些日所见,拣紧要的说了,钱象祖与那简云的对话,以及与道衍大师的谈话,说的分外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