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书心道,你这纯粹就是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
萧平安突道:“来了。”
云锦书和沐云烟都是一怔,随即望去,只见长街一头,一人慢步走来。此刻满月如轮,照的四下一片清亮,长街之上,一半在屋檐黑暗之下,一半地面映着清光。阴长生就走在月光之下,一条巨大身影似比屋檐还高,背后拖着的影子又宽又长。
沐云烟瞠目结舌,半晌方道:“他就这么出来了?”
云锦书摇头道:“这人不是个傻子,就是个疯子。”
萧平安想到那日道上一战,不由自主,竟是打了个寒颤。
阴长生越走越近,已能看清面目,仍是一头乱发,面上一丝表情也无,一步一步踏在地上,不快不慢,一步就跨出四尺有余。
云锦书和沐云烟都不说话,心里都是一个念头,难怪玄天宗要布下如此大的阵仗。长街之上,只听阴长生沉重的脚步之声,沐云烟只觉如同敲在心头,心跳加速,一下一下竟跟着他节奏跳跃。沐云烟也察觉自己异样,摇摇头,正想说话,突然数声巨响。
眼见阴长生已走到长街中段,突然二侧商铺中,墙板破碎,六枝花枪破窗而出,飞刺阴长生。阴长生身形微微一顿,再迈一步,六枝枪齐齐擦这他身子落空。黑暗之中,五条人影闪出,手中刀光雪亮,齐向阴长生砍去。阴长生双臂一分,只听异常可怕的几声声响,五把刀断了四把,阴长生更不停步,一步跨过,身后五条人影齐齐栽倒。黑暗中、两侧店铺中,巷子中,不断有人跳出,各持刀枪,片刻功夫,阴长生前后左右,已都是人影,此前空无一人的长街顿成修罗战场。
长街之上,人影舞动,不住跳跃,如同洪水波涛,奔腾怒海,但其中一人,如巨舟破浪,一直向前,每迈出一步,就有一人或是多人倒下。兵刃破空,拳脚打在身上“嘭嘭”作响,骨骼折断,血液喷溅,所过之处,人群割麦子一般倒伏。阴长生如闲庭信步,连步伐都不曾紊乱。
沐云烟咋舌道:“此人果真厉害。”
云锦书道:“前面这些人只是试探,几乎没有高手,本就是上前送死的。”
沐云烟皱眉道:“这有何用?”
云锦书道:“耗其锐气,乱他心神,观他武功,为后面出手之人铺路。”
突然一声清亮唿哨,围攻的人群立刻撤去,地上只留下十几具尸体,一堆的散碎兵器。
云锦书哦了一声,道:“才死了这么几个?”
萧平安道:“后面的人都是试探,伤的多,死的少。”
沐云烟道:“但真正出手想杀他的,都被他杀了。这人也是古怪,怎么我瞧他也不像嗜杀之人,倒不如之前那么可怕了。这人倒更像是个,是个……”
云锦书道:“野兽。”
沐云烟点了点头。
阴长生仍是一脸木然,继续前行。连走数十步,竟是无人出来拦阻,眼看离萧平安等人所在已是不远。萧平安三人竟也不觉紧张起来,知道玄天宗再出手之人,武功想必更高,厮杀必更是惨烈。
突地阴长生身前数丈,一间屋中联袂走出七人,站作一排,三人持刀,二人持剑,一人持棍,还有一人竟持着一方巨盾。
沐云烟咦了一声,道:“怎么不偷袭了?”
云锦书道:“此地危机四伏,处处都有埋伏,阴长生岂会大意,偷袭也无甚作用,反折了自己锐气,这七人如此露面,反叫阴长生不敢小视。”
阴长生脚下不停,眨眼已到七人身前,持棍之人一声暴喝,如同打了个惊雷一般,一棍当头砸下。阴长生举左手,竟是硬架,“当”的一声,那棍子竟是熟铜所铸,棍子打在手臂之上,反震而起,阴长生再进一步,一拳打向那人胸口。持巨盾的汉子闪身上前,举盾一挡,“砰”的又是一声大响,那汉子连退二步,仍是拿桩站定,进前一步,挥盾猛砸。身旁两把刀两把剑,齐齐攻上。
阴长生沉肩撞在盾上,就势避过刀剑,随即又是一拳打在盾上,身后一剑刺到,他侧身躲过,又一拳,仍是打在盾上。那持盾的汉子连退几步,以盾支地。
云锦书叹道:“此人见机好快,这七人想是配合无间,这持盾之人擅防,若不攻破,其余几人都可放心进攻。只是这是这使盾的功夫不差,只怕片刻也难奈何于他。”
阴长生一昧攻击持盾那人,其余六人都已在他身后,双剑双刀,还有一根熟铜棍分五路打来,持棍的汉子更是贴地横扫。阴长生突然转身,一脚已踩住棍头,持棍的汉子也是大惊,他长棍横扫,其速势比雷霆,竟让他一脚踩住。双刀双剑一刺额头,一刺前胸,双刀左右砍向双肩。阴长生双手一分,手上已多了一双寒光闪闪的钢铁手套,双臂一扬,“当当当当”几声,将刀剑尽数弹开。众人见他手挡刀剑,却无一人吃惊,想是知道他有这门功夫,齐齐退后一步。
突地寒光一闪,一刀直刺阴长生前胸,阴长生双臂上举,前胸正是极大破绽。出刀之人先前一直未曾出手,出手便是致命一击,他刀使剑招,又快又稳,功夫果然高过其余几人。
阴长生双掌一合,已将长刀夹住,使刀那人突换左手持刀,侧身拉开架势,右掌拍出,正中刀柄。阴长生双掌铁手套间一声尖利刺耳的“刺啦”之声,长刀猛地挺进,离阴长生胸口已不足三寸。阴长生突然迈步,他先前右脚已踩在熟铜棍上,左脚迈出,整个人已在棍上。阴长生七尺多高,使长刀那人要扬手才能刺到他前胸,阴长生这一踏上熟铜棍,登时又高了数寸。那人长刀扬起,力道已竭,身旁五人刀剑齐上。阴长生双掌一翻一带,使长刀那人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正挡在阴长生身前,双刀双剑都被阻住,那使盾之人,却是趁势而上,盾在胸前,正撞中阴长生。
使熟铜棍之人被踩住棍子,想掀翻他下去,却觉棍上如压了千斤巨石,只能奋力支撑,想移动一分也难。使盾之人撞中阴长生,阴长生身子一抖,脚下突然又多了数百斤的力气。那使熟铜棍之人再坚持不住,撒手撤开二步。
“呯”的一声巨响,熟铜棍落地,阴长生脚下一分,右脚脚底轻轻一抹,熟铜棍弹起。阴长生接在手中,一棍挥出,将三刀二剑齐齐逼退一步,借着扭过的身形,突然反转身,转半个圈子,手中熟铜棍反打,正中巨盾。一声巨响,使盾汉子连退数步,闷哼一声,双臂已举不起来。
又是一声唿哨,七人齐齐退到屋檐之下,街旁两侧屋檐上突然齐齐飞下数人,手中齐拉一张巨网,月光下,那巨网处处闪着寒光,显然网上绑有刀刺。眼看阴长生已无路可退,若被铁网罩住,一时半刻也难脱身,只能任人宰割。
阴长生突然斜刺冲出,人影一闪,已进了一间屋子。外面数人都是一怔,那七人先前正是从此屋中走出,连门也未关,正自迟疑要不要追上,也怕阴长生在屋内埋伏,几人一个个进去,必遭毒手。正迟疑间,就片刻功夫,又听一声巨响,却是屋头的墙壁被打了个大洞。烟尘滚滚中,阴长生迈步而出,走了几步,双拳击出,又打破一堵墙。阴长生迈步而入,这间屋内显是也伏的有人,只是浑没想到敌人竟是破墙而入。阴长生刚刚进去,就听里面噼噼啪啪几声,随后一声大响,一人被从窗户扔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众人目瞪口呆,听又是一声巨响,阴长生又打破一墙,紧走几步,如法炮制,又是破墙而入,一路势如破竹。
萧平安三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沐云烟咋舌道:“当真是个怪物!”
注:开禧元年六月庚子,进程松资政殿大学士,为四川制置使。书中这个时间提前了半年。比较心虚,怕有识之士来骂,还是标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