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死。”黎子何接过话,三字里透出的是浓浓的恨意,深吸口气,稍稍压抑道:“姚儿与他好歹夫妻一场,明知姚儿为他送解药,他还能毫不留情……”
说着又有些哽咽,又突然自嘲地笑起来:“当时我怒极,忘了许久不曾练习射箭,高估了手上的力度,那一箭,最多要他半条命。”
“那你……为何要用左手?”
沈墨一句问话,将黎子何生生问住,为何当时会用左手?
恨极,怒极,只想狠狠地打击报复他!不甘心就那么离开皇宫,让他安稳的过下半辈子,当时就想着一箭断了他的性命一了百了,用左手,是想让他明白到底是谁夺了他的命!
沈墨见她不语,反倒身上戾气愈重,转了话锋道:“一一,我让叔父先送他回西南了。”
提到一一,黎子何的神色果然柔软起来,忙抬眼看着沈墨道:“他的病如何了?还有他身上的毒……我在皇宫未能找到你说过的丹药……”
“身上的寒气已经驱得七七八八,还需调养些时日,那毒,回西南便能解了。”沈墨低头看着黎子何,淡淡的笑,两眼的光亮一闪一闪,好似满载星辰。
黎子何的心随着他的笑容安稳下来,靠回沈墨胸前,双手仍是抱住他,轻声道:“沈墨,你带我走吧……我,怕了……”
睁着干涩的双眼,冯爷爷眼里愈渐黯淡的芒光,姚儿躺在她怀里脸上安心的笑容,渐渐在眼前放大,又蓦地模糊,消失。
她怕了,怕一一也因此受到牵连,他不到七岁,在棺材里呆了近七载,人生已经残缺了一块,若只有她一人,她无所畏惧,可自从看着他从棺材里慢慢爬出来,睁大了双眼看着自己,一片纯净透彻,原本那颗定如磐石的复仇之心便动摇了。
冯爷爷死了,姚儿死了,她突然怕,万一哪天一一也不在了……
“嗯,我们走。”沈墨脸上,缓缓荡出一个笑容,隐匿着无边柔色。
黎子何轻轻舒出一口气,未来得及再说话,马车突然一阵剧烈颠簸,马匹失控般嘶鸣,马车外车夫急声大喊道:“公子,那些人追上来了!”
坐在马车里能清晰听见长箭射在车壁上的声音,黎子何稍稍凝神,便听到身后的马蹄声渐响,杂乱急促,来人恐怕不少!
马车已经行到云都郊外,平坦的大路两边是片片树林,虽说冬日绿叶散尽,枝桠仍是密密麻麻,来者人多,敌众我寡,黎子何又不会武,若要硬拼,即便不被抓住也落得个两败俱伤。
沈墨不急,黎子何也未慌,两人对视一眼,轻轻一笑,互相点头,已然明白双方的想法,沈墨伸手,与黎子何同样泛着些许药黄的手,看在黎子何眼里,竟是从未见过的有力与温暖。
黎子何亦伸出手,两手相握,十指相扣,完美的契合。
沈墨稳住身形,拉开车帘,冷风灌入,拉着黎子何的手紧了紧,两人同时出了马车,车夫不解,却也不敢分神看二人,一面赶马一面急声道:“公子这是……”
刚好马车到山林转角处,车夫话未来得及说完,便见自家公子抱着身后的女子,纵身一跃,隐没在山林中,不过眨眼功夫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墨,他们会追上来么?”黎子何回头看着两人刚刚走过的路,一团漆黑,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会。”沈墨肯定倒,冷清的声音好似寒夜的风:“我们找地方呆上几日,等追兵散了再启程回西南。”
“一一呢?在西南等我们么?”黎子何听沈墨如此说,声音稍稍大了些,跟在沈墨身后,他的长发随风飘起,拂在脸上痒痒的,伸手挽开,丝般的触感,忍不住拿在手中抚弄一番。
沈墨回头,便刚好看到黎子何挽着自己一撮长发,轻轻一笑,道:“一一的身体不宜过度奔波,因此他们速度较慢,应该与我们同时到达,有叔父护着一一,不会出事。”
“嗯。”黎子何点头,沈墨的话,总让人没由来的相信,他说不会有人追上来,她加速的心跳便渐渐平缓,他说一一不会有事,她久悬的心便安稳落地。
“一一乖么?”
“嗯,每日呆在房中看书,基本所有字都识得了。”
“他最喜欢看什么?”
“我房中的医书。”
“看得懂?”黎子何宽慰的笑,质疑问道。
“简单的医理药理,应该还是看得懂。”
“那他喜欢吃什么?糖果么?”
“嗯,以前喜欢。”
“现在不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