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11点,艾米莉亚·萨克斯站在布鲁克林区的一个肮脏破旧的停车场。她盯着那具尸体,哽咽着忍住眼泪。
这个曾经中过弹,在执行任务时杀过人,在情况不断变化的解救人质行动中,边走边说边接近并说服罪犯的女人,此时却悲不自胜。
她的身体前后摇晃,她的食指掐进大拇指的活肉里,指甲顶着指甲,最后掐出了一点血滴。她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手指,看到了那个红点,但是没有住手。她无法抑制住这种冲动。
对,他们已经找到了她心爱的1969雪佛兰卡玛洛SS。
但是,警方显然不知道这辆车已经当废金属卖了,而不仅仅是因欠费被扣押。她和帕米正站在扣押汽车场里,一个散发着汽油味和燃烧垃圾的烟味的废品堆放场。这样的场景本应该出现在斯科塞斯的电影或《女高音》里。聒噪、卑鄙的海鸥在附近盘旋着——白色的秃鹫。她想拔出手枪朝空中连发几枪,把子弹射空,让它们惊恐地飞走。
汽车被压扁了,只剩下一个长方形金属块。这辆车从少女时代起就一直陪伴着她,是父亲给她留下的最珍贵的三件遗产之一,另外两样是他坚强的性格和对警察工作的热爱。
“这是文书,都准备妥当了。”废品堆放场的负责人不安地挥舞着柔软的打印件说。就是这些打印件让她的车变成了无法辨认的方铁块。
上面写着“按筐卖”,意思是把车拆了卖,剩下的就都当成废铜烂铁了。这自然是很蠢的;从南布朗克斯区的灰市垃圾场卖掉一辆有着40年车龄的小型汽车的零部件是赚不到什么钱的。但是,正如她在这次案件调查过程中所深刻了解的,若权力当局的计算机下达了命令,你就得照办。
“很抱歉,女士。”
“她是警察。”帕米·威洛比厉声说,“是警探。”
“哦。”他说,想了想这种情况的深层后果,他不是很喜欢,“抱歉,警探。”
可是他有准备妥当的文书作盾牌。他并不是很抱歉。他在她们身边站了几分钟,左腿晃完晃右腿,然后走开了。
昨天晚上她被9毫米粗的铁棍猛击在肚子上,造成了青紫的淤伤。可是,她心中的痛楚远远胜过了身上的伤痛。
“你还好吧?”帕米问。
“不是很好。”
“你遇事不怎么慌乱。”
是,说的对,萨克斯想。可我现在很慌乱。
这个小姑娘用手指绕着她挑染成红色的头发,和萨克斯紧张时的小动作一样,只是动作较为温和。她再次注视着那个难看的方铁块,约3×4英尺,停放在六个这样的汽车中间。
记忆回旋。少女艾米莉亚和父亲在他们家的小车库里调试汽化器或离合器,共享星期六的下午时光。他们之所以躲到屋后有两个原因:一是在彼此的陪伴中体验维修机器带来的乐趣;二是逃避家里喜怒无常的那个人:萨克斯的母亲。
“火花塞间隙?”他打趣儿地考她。
“火花塞是035。”少女艾米莉亚答道,“接触点,30-32。”
“说得好,艾米。”
萨克斯想起另外一次——她上大一时的那次约会。她和一个被称为C。T。的男孩在布鲁克林的一家汉堡店见面。他们的车让彼此都很吃惊。萨克斯开着卡玛洛——当时是黄色的,以漆黑的条纹作为高光,他的坐骑则是本田850。
汉堡和苏打饮料很快就被消灭了,因为他们离一个废弃的飞机跑道只有几英里,免不了要赛赛车。
他先开出了起跑线,因为她开的车有一吨半重,可是不到半英里,她的大块头就赶上了他——他小心谨慎,她却很大胆——她驾着车在拐弯处漂移,一路领先冲到了终点。
然后是她一生中最喜欢的驱车旅行:在他们第一次联手破案之后,几乎无法活动的林肯·莱姆系上安全带坐在她的身边,车窗开着,风声呼啸。她换挡时,把他的手放在变速器的球形柄上。她记得他对着气流大喊:“我觉得我能感觉到!我能感觉到!”
可是现在这辆车不在了。
抱歉,女士……
帕米爬下筑堤。
“你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