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的样子就全身紧张。她甚至于不敢看他的眼睛。当李强国将火烧火燎的眼光投向她,她会觉得整个人被赤身*地干巴巴地烘烤。夜色降临,她内心的恐慌又升至极点。
李强国似乎是受了那封信的鼓励,全身上下焕发着喜悦的光芒。韩绮梅走到哪,他跟到哪,韩绮梅给他下面条,他就在旁边洗香葱,韩绮梅要给锅里添水,他赶紧提热水瓶,韩绮梅批作业,他赶紧拿来外衣给韩绮梅忙乱地披上。
李强国不自然的周到和殷勤,那点婴儿得到意外糖果的喜不自禁,并未使韩绮梅感到幸福降临。她一直寡言少语,极力控制内心莫名的烦躁,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李强国的笑容可掬。
见韩绮梅一心一意批作文,李强国安静下来,坐一边看一本厚厚的英文书。
韩绮梅洗浴后去床头柜拿袜子,赫然发现床头柜里塞满了避孕药、避孕套。
校园很静。
一阵忧伤的音乐响起,音响逐渐增高增强,最后强到韩绮梅能清楚地听出每一个字。歌曲一曲一曲地飘过,后来改为单曲重放。这首被反复重放的曲子,刘德华用他缠绵悱恻的声音一遍一遍地诉说着没有希望却强烈如火的爱情:
……
孤独依旧
多希望你能靠在我的胸口
却不愿痴心得到你的温柔
人群之中装作冷漠
泪不敢流
让命运牵着我南北西东
看世间悲欢离合难分难舍
而谁在为我守候
……
刘德华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地演绎着他的深情……
中间传来黄书记的喝斥,哪个伢子疯了,把音响开得这么大?
音乐中断,重又响起。是君未,肯定是君未。感伤的音乐冲击整个凌波中学。他要让整个凌波中学知道,他现在是多么的寂寞,多么的悲伤。不,他明明是要让我知道,让我知道,让我知道什么呢?韩绮梅握笔的手不能自制,把最后一笔拖得好长。她迷迷茫茫地看着那一笔醒目的线条,取了橡皮来擦,越擦越难看,心里一阵乱,在旁边的一张纸上一阵狂划。她用的是粗笔芯的红水笔,那些杂乱张狂的线条疯狂地喷吐没有边际的火焰。她觉被一种有如毒焰的情绪吞噬。她的心生生的在一片火海里炙烤。她只能忍受被烧灼的痛楚。无法自救。刘德华的歌声仿佛从地狱里来,脆弱、痴情、无望,带着几分神秘、阴冷的气息在房间里回荡,丝丝缕缕,从她的耳边,不,从她的身体,她的心,穿过去,绕回来,穿过去,绕回来,幽旋不已。音乐麻痹思想,忧伤在麻痹中清晰,除了歌声,其它的都退居空洞中去了,她的身体,她周围的一切,不复存在,只有歌声在随着火焰一起跳跃、翻滚、升腾……眼睛总是湿湿的。眼泪,却不决堤而出。
月亮出奇的白。白到不见一丝黛影。
韩绮梅蓦然想起君未倒地时嘭的一声闷响,心尖上划过一丝疼痛。
李强国合上书,自言自语,是谁这么不讲公德,喜欢把录音机开得这么响。
他感觉到了她烦躁不安,他盼着她快点停了手里的事,他完全有信心给她这种躁动不安以安抚。只要是健康人,就会有生物的需要。这是李强国久被冷淡后潜心学习《家庭生活》得到的结论。
让他大失所望的是,钉在十字架上的耶酥——这个欧式的上帝,并未在星期五的晚上降福于他。韩绮梅在这个晚上更强烈于以前的抗拒他。她的身体,碰都不许碰。
第二天的李强国,萎靡不振。中午两人一起在食堂就餐。李强国眼角残留两小团醒目的眼垢。韩绮梅拿了面巾纸给李强国,叫他擦擦。
李强国吃饭很慢,显然没有胃口。惠满姑特意盛了碗热汤给李强国,李强国谢过,忙乱中将汤咕咕噜噜一饮而尽。
有李强国在场,其他人也拘谨起来。
饭桌边必要聒噪几句的田君未也很专注地吃饭。
钟澄羽耐不住寂寞,关切地问李强国:“深圳的公司有多大?”
李强国抬抬眼:“面积还是人数?”
钟澄羽:“就人数吧。”
李强国:“四十。”
因为李强国把“四”念成“是”,钟澄羽一时没听清:“多少?”
李强国再说:“是十。”
钟澄羽明白了,叨唠了一句:“公司还蛮大嘛。”
钟澄羽尽量表现得对李强国的口齿不清毫不在意。
被人们传颂的县高才生连“四”与“是”都分辨不清的这点有趣的事实,使在座的人无法控制内心的忍俊不禁。他们努力做得君子,体现得与韩绮梅休戚相关,祸福与共,面孔上看不出半点要低视李强国的意思,可没被套牢的那丝笑意还是逃出了他们的眼睛,流失在韩绮梅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