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K机关的机关长田烟雄介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田烟正在听取特高课长松本的汇报。松本坐在田烟的对面,说现在的情况对犬养浩很不利。
田烟雄介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一边听松本汇报,一边翻看着报告,他的目光停在一页上。
田烟雄介五十多岁,方脸,身高在1米75左右,在日本人中间算是高个,身材敦实,穿着军装,嘴巴抿得紧紧的,目光锐利,颇有些将军的威严。
他抬起头问松本,声音低沉浑厚:“在犬养浩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了一个微型照相机,里面的胶卷冲洗出来后,发现是高桥龙一编制的最新的密码本。松本,是这样吗?”
“是的。”松本回答,“那个密码本当时摊开在桌上。”
“那还有什么疑问了,犬养浩就是那个地下党的卧底大寒,铁证如山。”田烟把报告扔到桌上,“他自己是怎么解释的?”
“他说他被下药了,醒来时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说法毫无可信性。那么,他是被人下药了吗?”
“技术科的人在他的酒杯和唾液里都没有发现麻醉药的成分,反倒是在高桥的唾液里发现麻醉药的成分。技术科在犬养浩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小瓶已经用过一部分的麻醉药,这是我们关东军最新研制的、专门供间谍使用的麻醉药,是粉末状的,药性很强,在酒里加上一些,几分钟就会把人麻倒。不过,奇怪的是——”
“是什么?”
“我们没发现那个有麻醉药成分的酒杯。”
“哦,这是怎么回事?”田烟皱起眉头。
“可能是犬养浩用酒把杯子洗过后,又喝下去了。”
“这就更说明他就是凶手了。他就是地下党的卧底大寒,这还有什么疑问吗?”
“这……”松本犹豫了一下,“从表面证据看,的确对犬养浩十分不利,但是,从犬养队长一贯的表现来看,说他就是地下党的内线,很难让人相信。”
在哈尔滨的军警宪特这些人里面,对中国人最凶残的当属宪兵队。那些为日本人卖命的中国人,即便是最铁杆的汉奸,在对待同胞时也不能不有所顾忌。
他们心里很清楚,想要完全获得日本人的信任是不可能的,如果再没有中国人支持,他们根本混不下去。他们身边可以信任的人都是中国人,如果对其他中国人太凶残了,这些身边的人就会心寒。
但是,宪兵队就不同了,他们是彻彻底底的侵略者,是完完全全的外来者,对中国人毫无怜悯之心,说抓就抓,说杀就杀,尤其是宪兵队长犬养浩,更是这方面的急先锋。他不仅带头抓人,而且,还喜欢亲自拷打犯人,光在他的酷刑下死去的人就不知有多少了。像这样的人会是地下党,即使是田烟本人也不会相信。
但是,他没有选择。
长期以来,军部和K机关之间就存在着很深的矛盾。K机关凭着独特的地位,常常凌驾于军部之上,引起军部的不满。尤其是在地下党卧底大寒出现之后,这种矛盾就愈加突出了。
由于频繁出现泄密事件,负责调查此类事件的特高课认为,在军部内隐藏着地下党的卧底,暗指军部应对泄密事件负责。军部对此则坚决予以否认,他们认为这些泄密事件的发生,恰恰说明特高课在打击地下反抗组织方面工作不利,是他们无能的表现。
双方互相指责,其实都在推卸本方的责任。
后来,越来越多的情报证实,在日军司令部内部确实存在着一个代号叫“大寒”的地下党卧底。就像这个代号一样,大寒的确给日军带来了彻骨之寒,让他们寝食难安。
这个结果让K机关大大地扬眉吐气了一回,哈尔滨日军司令部则受到关东军总部的申斥,在K机关面前算是结结实实地输了一阵。
但是,K机关的日子也没有因此好过多久,关东军总部要求他们尽快查出大寒。可是,几个月过去了,特高课的调查却毫无收获,机密情报照样被泄露出去,结果,这回受到总部申斥的变成了K机关。
因此,每次只要一发生泄密事件,军部和K机关之间必定打起口水战,双方互相指责,互不相让。
这一次,高桥龙一被毒死,犬养浩成了唯一的嫌疑人,宪兵队归特高课领导,特高课又归属于K机关,这样一来,泄密的一方变成了K机关方面,而不是原来所认为的军部方面,军部方面好不容易抓住这样一个把K机关踩在脚下的机会,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