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申躺在草地上,饥饿一遍遍袭来,肚子里一会响一声,一会儿又响一声,真难受。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努力去回想那日去接华希予的情形,他就不明白了,太子因何要接一个山野女子入东宫,最气的是,那女子竟然还不愿意。
而此时猎场营地里,太子也在想当日的情形。
那日他偷偷地回到狩猎的营地,受伤的消息不敢让任何人知道,也不敢宣随行的太医救治,叫狄申去外面找了大夫来,大夫发现伤口处理得很好,只开了点药,留下个方子便又悄悄地让人送回去了。
然后听狄申汇报这次损失了多少侍卫,还要编好说辞,一旦被皇帝知道了,该如何自圆其说。
他不能做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太子,自己事自己决,没有拿到任何证据就闹得沸沸扬扬是不明智的,即使有证据,不能一击致死也毫无意义,尽管下属多有不甘,但也不得不服从。
他贵为南越太子,各种荣宠加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他从幼年起就能感觉到父皇那种淡淡的疏离,练武给父皇看,父皇会说,很好,再努力;练字给父皇看,父皇会说,不错,写得好;好吃的留给父皇,父皇会说:好,放下吧。
一切都是淡淡的,公事化的,语气里从来没有一丝关切和亲情,随着年龄增大,他观察父亲对所有的孩子都是如此,客气而疏离,所有的关怀都给了刘璟承。
从刘璟承从山上归来那一年,当接到宫人回报那一瞬,他看见父皇的眼睛发着光,手突然发抖,疾步跨下龙椅,奔向殿外,虽然后来还是止住了脚步,可是那种失态,所有人都见到了。
大家都理解为是因为以为死了的儿子竟然活着回来了的喜悦,但刘璟煜知道,不是那么回事,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在乎和关切。
父皇抚着皇兄的双肩时笑得那样开怀,心情是他这辈子没见过的愉悦,那是真实的父子亲情,是一个平常父亲对儿子的感情。
他嫉妒,他羡慕,也期盼自己能得到这种亲情。当然,他知道,不可能。父皇对他,永远都是君臣之礼。
多年来,他小心谨慎,努力学习各门功课,骑马,射箭,吟诗作画,弹琴,作曲,无一不用心,无一不学得精,但这些也并没有换来父皇更多的关注和疼爱,除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夸奖和鼓励外,再没有其他了。他有时候想,我不做这个太子,是不是父皇就会对我好一些呢。
从明贵妃被贬为庶人之后,父皇几乎就不再过问他了,以前还按规定到母后宫中走动,从那之后,父皇也再不来母后宫中了,如果不是在朝堂上,自己恐怕要见一面都难,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可生活本来该是什么样子的,他也不知道。
他要努力挣表现,努力让父皇觉得他配得上太子的身份,等自己将来君临天下,娶一个自己最爱的女人,只和她生儿育女,没有皇位之争,没有后宫烦扰,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好皇帝。
随着年龄增长,他的这些豪情壮志也在岁月的流逝中消磨殆尽,他屈服在现实生活中,随着太子之位确定,东宫不断地进女人,从十六岁开始,通房,侍妾,然后良媛,良娣,母后一个接一个地安排进来,说是为他将来登基增加助力。
他从最初些微不情愿,到现在的无所谓,不就是个女人嘛,多一个少一个又能有多大差别。
渐渐地也就习惯了,或许这就是生在皇家的悲哀。
那日他也如今日这般,看着手里的阿莫西林发呆,脑子里想着自己的过往,想着山上救了他的女人,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应该把她带在身边,要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把她纳入东宫,给个良娣还是可以的,不让她生下子嗣,保她一生荣华富贵,也算是报了今日之恩。
狄申进来,望着自家发呆的太子殿下,站在不远处不敢吭声。
“狄申,去落水潭边,找到她,带回东宫”
“殿下,这非常时期,来历不明……”后面说不出来了,明显主子不爱听,那凌厉的眼神让他惧怕。
那日,狄申到了落水潭边,躲在林子里观察了很久,才决定现身,可惜当时华希予已经明白自己是穿越时空了,正在准备返回,看见林子里出来的人,她没太在意,她一直知道有人在林子里偷窥,可是那又如何,她要回去了。
狄申从林子里走出来,“请问可是雷姑娘?”还算恭敬地见了个礼,不管怎样,到了东宫,也算是个主子,既是太子的女人,他作为下属也不能怠慢。
“雷姑娘?”华希予被这称呼给雷到了,看来和泰立是一伙的,不然不会这么称呼,“你有什么事?”她神情淡漠,很明显对方表面恭敬,心里却十分鄙夷,她也没必要对他客气。
“在下奉命来接姑娘”听着她语气不那么友善,狄申心里很是不屑,这还没进入东宫呢,就想要摆主子的谱了吗?原来一分鄙夷,现在变成了五分。不过是个想方设法进入东宫的心机女,东宫是那么好待的吗,受不受宠还很难说呢,这么快就开始摆架子了。
“接我?奉谁的命?要接我去哪儿?”她不解地问。刚穿来也没认识谁,就有这等好事,不免心里有点小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