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昭和二十二年一月十五日,早上十点左右,银座的天银堂珠宝店来了个男人。
那个男人大约四十岁左右,是一个长得不错的美男子,肤色微黑,给人一种贵族气质的感觉。他的手臂上佩戴着卫生所人员的臂章,另一只手则抱着一个像是医生出诊时拿的皮包。
那个男人一进珠宝店,便走进办公室和老板见面。首先,他递上一张上面写着东京都卫生局工作人员井口一郎的名片,然后告诉老板:因为这一带有传染病,凡是和客人有接触的店员们,依规定都得喝预防药。
因此,老板立刻召集所有的店员到办公室。因为刚开门营业,还没有客人,店员们也刚放好橱窗内的摆饰,所以一听到老板的指示,大家全都跑过去,连负责清扫的清洁妇也来了,包括老板在内,全店一共有十三个人。
而这个自称是井口一郎的人,看店里所有的人全都到齐后,从容自若地从皮包里拿出两个不同的瓶子,倒在每个人的杯子里,教大家如何喝这个药。
数秒钟之后,这群善良的人做梦也没有想到,把这两种药都喝光之后,凄惨的命运随即降临在自己身上。
店员一个个不支倒地,有人马上就断气,也有人痛苦不堪、挣扎呻吟着。
而那个自称是井口一郎的男人一看到这种情形后,马上把自己所带来的东西统统塞进皮包里,冲出办公室,顺手抓了一把摆在店里的珠宝,往银座街上逃逸。
事后经过警方详细清点的结果,发现被抢走的珠宝大概值三十万元左右。
这个凄惨的案件被人发现时,已经是井口一郎逃走十分钟之后了。
当时一个偶尔走进店里的客人,听到办公室里有异样的呻吟声和低微的求救声,于是向门缝里张望了一下,等他看到里面的情形,着实吓了一跳,这桩前所未闻的命案就此揭开了。
这桩案件里的十三个被害人之中,只有三个人保住了性命,其余的十个人都在医生和警察赶来之前就断气了。
这件事发生之后,虽然有人批评老板和店员太过于相信“公务员”的头衔,才会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过话说回来,就因为这个自称井口一郎的人,看起来是那么温文儒雅,态度又如此从容不迫,所以当时才没有一个人怀疑他。
从作案手法来看,这件事相当单纯,根本称不上是智慧型犯罪,倒是凶手残忍、冷血,以及那毫无人性的作案心态,简直天地难容;尤其当时是在战后不久,社会民心都不稳定的情况下,这个案件带给人们极大的震惊和恐慌。
大家都以为很快就可以抓到凶手,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因此这件案子才慢慢地扩大了。
当然,警察局一直没有懈怠过,凡是可疑的线索、凶手可能藏匿的地方、珠宝的流向,甚至替井口一郎印名片的印刷厂,他们都不放过,并且还根据三名幸存者,以及曾目击犯人从天银堂跑出来的两三个证人的记忆,画了一张凶手图像,张贴在车站和附近的大街小巷里,请社会大众帮忙指认。
凶手图像经过五次修正后,终于刊登在各大报章杂志上,也因而衍生出许多悲喜剧。
指证凶手的投书和密告信,如雪片般蜂拥而至,为了这些捕风捉影的信件,警察局里闹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警察明知可能被骗,还是不得不前往求证;也有不少人因为某些特征和凶手相似,在街边被警察拦住盘查,造成困扰。这些情形不只是在东京有,全日本各地都时常发生呢!
前面提到天银堂事件是在一月十五日发生的,大约过了五十天后,也就是三月五日的报纸上,又登出一件撼动人心的大案子。
这桩案子才是我要写下的恐怖三重杀人案的前奏曲。
当时,太宰治的《斜阳》尚未出版,因此,像什么斜阳族啦、斜阳阶级啦,这一类的名词都还没有出现;如果当时《斜阳》已经出版的话,这桩案子必定会以“斜阳阶级”这个名词来涵括。
三月五日的报纸上大幅报道椿英辅子爵失踪的消息,这是战后第一次揭露贵族阶级崩溃的报道,因此社会大众对这个消息相当感兴趣。
事实上,格英辅子爵是在四天前的三月一日就已经失踪了。
那天早上十点左右、椿英辅没有对家人说明去向,就迳自离开家,之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离开家时,身上穿了一件灰色的西装,外面罩着一件同样颜色的大衣,还戴了一项老旧的礼帽。
家里的人根本没有想到椿英辅会失踪,一连三天过去了,他没有回来,家人向亲戚朋友打听他的下落也没有结果,才在四日的下午向警察局报案。
从椿英辅当时的情形来看,也许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大些,因此,警察局趁着向全国各地发出缉捕天银堂案凶手的同时,也在五日的报纸上登了一张椿英辅的照片,就是我手边这张像明信片大小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