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弗列夫没脱外衣就向责任秘书的办公室走去。他与波利修克有工作上的友谊。在编辑部外他们没有见过面,但是在这里,他们感到对一系列问题评价中的共同之处,彼此越来越信任,关系密切起来并深入到这样一些不久前还不可能的辩论中。
“卡卡巴泽那边出什么事了?”列夫用手掌捂住了桌子上的一沓清样,免得穿堂风把它们吹散。
维切斯拉夫穿着大衣扑通一声坐到椅子上并简要地叙述了情况和乌杰林的建议。
“伊戈尔·伊万诺维奇值得可怜,”波利修克说道,“但我们也不是受雇来鄙视自己的。这关系的甚至不是卡卡巴泽,而是报纸。我赞成公开发表。否则我们就成了跟这些内务部的人一样的刑事犯了。你怎么不说话,谢尔盖伊奇?”
“假定,我们不发表文章并且他们两个人都被释放。因为马卡尔采夫的小崽子,萨什卡·卡卡巴泽应该一辈子受辱吗?”
“你就当我们说定了。你赶紧写吧。”
“可谁安排上版面呢?难道是亚古博夫?”
“亚古博夫今天运气不好。他早晨到了编辑部,值班守卫要求证件。斯捷潘·特洛菲梅奇说:‘我,老大爷,是亚古博夫。’对方说:‘我才不管你是不是亚古博夫,拿证件来。’我们的副主编手伸进兜里然后递给他。值班守卫看了看:‘我不能放你进去,过期了。’‘可你明白你在跟谁说话吗?!’‘我也不需要明白。卡申有命令——出示未延长时限的证件不能放行。’亚古博夫要求把证件还给他,嗯,大概是扯了一把。守卫发了神经,把证件撕成了两半后还给了他。斯捷潘·特洛菲梅奇推开了守卫,据说,还用上了特殊的动作,差点把那人的脖子拧断了,而自己朝电梯走去。值班守卫从地板上一跃而起,追上他抓住了脖领。并且用力一拽,把领子从大衣上拽了下来。”
“那结果怎么样?”
“给我打了电话。我申请了一次性出入证。可亚古博夫,像故意作对似的,身上没身份证。我用我的证件抵押把他领了进来。”
“自己放上了捕鼠夹,到头来……”
“哦,不是!他说,没有觉悟的人有时会歪曲正确的事业。安涅奇卡用了半天把领子缝上了。”
“你知道吗,亚古博夫可能上文章的钩。”
“从何说起?”
“从这里,”伊弗列夫不假思索地说道,“对他来说,这是暗地里给马卡尔采夫捣鬼的方式。报纸公开反对内务部,而对方安排对他儿子进行审判。”
“好棋!”波利修克咧开嘴笑了并用舌头舔了舔须刷,似乎在检查,是否长了出来;但是想法随即在他的眼神中暗淡了下去。“可如果他胆怯了呢?”
“那你呢?”
“我?……我大概会冒回险,”波利修克把手指在桌子上拨弄了一阵,拖延做出决定,然后看了看表,“亚古博夫八点左右离开。这时材料应该准备好了。并且不要声张。两百行够吗?”
“我不会超过……”
“我的孩子!”听完了伊弗列夫的简短汇报后塔甫洛夫说道,他疲倦地用手指按摩着眼睛。“如果您想把事情进行到底,就不要任何概括!文章中主要的是——我们的民警是世界上最好的,并且只有那三个民警是偶然的例外。”
在他身后看着,拉伯波尔特突然想到:不会是波利修克把灰色文件夹放到了马卡尔采夫桌子上的吧?看来,应该不是他。波利修克只是空谈,而在行动中要节制得多。不过,当一个人比你想的要好时,让人感到愉快。
锁上门后,伊弗列夫从兜里掏出了两个记事本并从两个本上马上撕掉了封面,把各页拆开。他把桌子中间腾出来,以便宽敞些,然后开始摆卦:什么可以加入文章,什么能用得上,而什么肯定不合适,但以后用得上。
“民警分局尽量不登记盗窃和抢劫,为的是在与其他分局的竞赛中取得更好的名次”。这可能用得上,但是未必。“当上级下令抓住某个杀人犯时,有六十至八十人承认此项罪行”。这个肯定不合适。“莫斯科刑事侦查局引以为豪的是尸体的高辨认率。停尸间里整洁有序。列福尔托沃停尸间里挂着一幅标语:‘我们的停尸间在与莫斯科市其他停尸间的社会主义竞赛中获胜。祝贺获胜!’”这总之是随便记下来的。这就是卡卡巴泽的讲述,与乌杰林的对话,法医鉴定书摘录——这无论如何能加入到文章中。
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个大概的提纲后,维切斯拉夫在中间放了一沓干净的纸。标题马上就想到了,于是他用小字在角上记了下来:《浑水》。经过磨合的标准“可以”与“不行”,即什么能通过而什么不能通过,帮助他绕过了锐角。他(铭记雅科夫·马尔科维奇的嘱咐)不加渲染地叙述了卡卡巴泽在民警局的事情。他想,如果文章通不过,会放到一沓他的其他文章中,这些文章由于种种原因没有被刊登,但主要是由于一个原因。斯拉瓦这样的文章越来越多。它们是就刚发生的事件写好的,由于缺乏深度而迅速过时并且由于偏颇而失去了历史意义。以前他可以迅速写好任何题材并且令人羡慕地轻松写成。但是他刚一变得认真,就感到为报纸写东西困难了。
门下面的窸窣声使他放下了思考。镶木地板上有一张纸片在颤动。斯拉瓦拿起来念道:“让我进来一下。”伊弗列夫转了一下钥匙。娜杰日达回头看了看有没有人看到,溜了进来,并随后锁上了门。
“你忙着吗?我只给你看看新裤子。喜欢吗?看这里系得不太紧吧?你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