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下人说,坊间的传闻很难听,一个女孩子若是被人退亲,会成为笑柄,想再嫁就困难了。
夕儿自从被退婚后,变得沉默寡言。每日强颜欢笑,笑容里掩不住的落寞却让他心疼不已。她的脸迅速消瘦下去,一双眼睛也黯淡无光。他看在眼里,心里却涌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想,这世间不会有人比他更爱夕儿了,他并不是她的亲生哥哥,为什么不可以娶她?他要娶了夕儿,放在手心里呵护疼爱一辈子。他不要夕儿再为情所伤!
这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子里叫嚣,最终,他如同魔怔般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爹。他以为爹会震怒,会吃惊,会把他逐出家门。可是,爹只是沉吟了很久,问他何时知道自己不是楚家亲生的,又问他今后有何打算。之后,爹竟然点点头答应了。
他欣喜若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可是,当他和爹向夕儿坦白时,夕儿瞬间褪尽血色的脸和那一双饱含震惊警惕的眸子深深刺痛了他。原来,这件事情,在她看来是如此的不能接受么?
但夕儿说要考虑下,他想,他还是有希望的。
听到夕儿离家出走的消息,他如同被人兜头被泼了一桶冷水,不,是一桶寒冰。浑身上下凉到了心底。她竟然以这样决绝的方式告诉他:我不接受。
他气得当场昏了过去,这一躺又是三个月。
醒来后,他知道自己身体已然处于强弩之末,不能再有过多的情绪波动。他后悔了,自己这样残破的身体,就算夕儿嫁给他,也不能享福。他不再奢求得到夕儿,只希望能尽快找到她,让她回来。可是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一无所获,每次得到线索,最终都只能让他失望。
直到一年后,夕儿回来了。她自己回来了,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竟饿晕在了家门口。
听到消息时,他激动地险些晕了过去,极力克制着自己,推着轮椅往夕儿的房间里跑去,可到了门口,他却停住了,如今的自己,要以何种面目去见她?
对夕儿的思念最终战胜了胆怯,他推门而入,看见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夕儿,心里又是一抽。只是那双眼睛,又恢复了神采的眼睛,让他心里倍感欣慰。
夕儿用一种全然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他心里一突,只得随便找了些是不是该吃东西了之类的话,夕儿双眼发亮的看着他,这让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夕儿有求于他时的眼神,同样的让人怜惜,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
鬼使神差的,他起了作弄她的心思,故意说饿久了要吃些清淡的,她眼里的光迅速黯淡了,却让他心情突然大好。
支开了爹,他其实心里也很忐忑,他不知道她会说什么,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突然提起一年前的事情。直到她怯怯的开口说了一句“今天的天气真好吃。”,他都花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试图跟自己套近乎。那样笨拙生涩的神情,同小时候的她完全重合。他不顾形象的笑了起来,笑得从未有过的开心。
他的妹妹,回来了。
后来,听夕儿说她失忆了,他落下了心里的大石头。这样也好,他仍然做她的哥哥,她不再有芥蒂,继续当他的妹妹。上天待他不薄,有生之年,能够再得到她的亲情,他已经很知足。
他去找爹,告诉了他自己的想法。爹又像当年一样,什么也没说,只是叹气,然后说,情之一字,实在苦人。
夕儿回来后,性格变了很多,许是外出历练了一年,又加上失忆,她开朗了很多,也纯真了许多。偶尔有些呆呆的,他也作弄她,看她吃瘪的表情,心情就会大好。
那个江怀安得知夕儿回家的消息,又常来找她。夕儿失踪那一年,楚易风也听说江怀安在四处找她,只是对此不屑一顾,一个抛弃了夕儿的人,早就被他在心里判了死刑。如今的夕儿变得不同了,她对江怀安的示好全然拒绝,毫不留情。这让楚易风心理平衡了很多。
后来夕儿再次离家出走,晕倒在那劳什子大赛的时候,他才知道当初夕儿的婚事竟然隐藏了这样的秘密。她竟然做过如此大的牺牲。见她醒来又傻笑着插科打诨,楚易风心里震惊之余,只剩下心疼。
后来夕儿原谅江怀安又频频同他出去却是在楚易风意料之外的。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大不如前,又有毒症复发的迹象。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近年来,为了他的身体,楚家早就外强内干,所剩无几。如今,竟然也要靠夕儿来担当家中生意。他心疼的同时,也很欣慰。这意味着,如今的夕儿很快能独当一面,自己养活自己。就算日后不嫁人,也能安然无忧的度过下半身。他想了很多,爹虽然年事已高,但心宽体胖,只要不太过操心生意,还能多活好几十年。夕儿也回来了,生意开始渐渐上手,是该他功成身退的时候了,他这破败的身子,不要也罢了。毕竟,他最想要的已经得到了,不是么?
他一直隐瞒着自己的病情,能拖一日就是一日,他珍惜和父亲妹妹在一起的每一段时间,因为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每天夜里咳血厉害的时候,他就会想夕儿那张笑脸和她吃瘪时怒气冲冲的样子,身体虽然疼痛,但心里却十分踏实。
他看着夕儿忙着打探爹和方老爷的八卦,心里好笑,却故弄玄虚的让她自己去查。
他听见无双告诉她,爹不满夕儿天天和江怀安厮混,甚至醉酒到深夜才回家,于是把夕儿支去忙生意。其实那天晚上,他也是知道的,夕儿没回家,他也一直在屋里坐着,直到无双来禀报说夕儿回家了才上床眯了一会儿。
他又听说夕儿最近被盐引的事忙的晕头转向,想象着夕儿被一大堆繁琐事务弄得挣不开身的样子,他常常勾起嘴角笑。
那时,他已经几乎动不了,谎称风寒在房间里呆着,他想,能拖一日便是一日吧。最好能默默的走了,不要让太多人牵挂。
可是那一夜实在疼得厉害,咳得时候没忍住,惊了下人。他想吩咐那下人不要说出去,却急火攻心晕了过去。失去意识之前,他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如果能见到夕儿最后一眼,那就好了。
原来,临到死,他还是遗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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