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掣肘,方元终于可以放肆起来。他将手中匕首收了起来,翻出一根烟咬在齿间,僵硬的手指按了三下打火机才得了一团火光,点燃烟,那点萤火似乎也成了暖源,方元双手拢了一会儿才悻悻作罢。
“方启明,”他说,“你自导自演这场戏真是愚蠢,如果我并不在乎宋吉祥呢?今天晚上你不是要唱独角戏?”
暗淡的光线中,方启明的声音缓缓传来,他的声线不似常日的清雅沉和,似乎一瞬间就沙哑老迈了下来:“方元你其实和我挺像的,我家里那个小的反而懦弱愚蠢不像我,我有时在想你要是我亲生的就好了。”
听了这话,方元“嗤”了一声,在暗夜里吐出了一口浊烟。
方启明接着说:“像你我这种人,在乎的东西不多,我在乎名誉地位,所以你直戳了我的要害;你在乎财势,但我却没有能力动你的心头好。宋吉祥算是我病急乱投医吧,没想到还真把你钓上来了,你能为他做到这个份上是我没想到的。”
“我和你不一样。”方元看着那处暗影,“别人欠我的我要讨回来,我欠别人也想还回去。”
鬼魅一般的暗影笑了一下,嗤道:“捅人一刀,等人家愈合了再挑开伤口给他上药,你还真是崇高伟大呢。”
“方元,你赎不了罪的,宋吉祥不会原谅你的,你知道他和我说了什么吗?他说”方启明向下压着下巴,眼中的笑意阴森恐怖,“他说,你原来骗了他的钱,现在又不顾他的安危执意与我争斗,他对你失望透了!他不想裹进我们的恩怨中,我找到他的时候确实想绑他,但是没成功,不过他倒是大方的给我了一件他的衣服,方元,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方元一笑,将烟蒂仍在新雪之中:“如果我不认识宋吉祥,你的话我都不会全信,别说我认识他又了解他,你要是真遇上他,他不把你的头打爆都算我输。”
“你!”
“你什么你?宋吉祥到底在哪里?!”方元忽然呵斥。
“在哪里?就在你的身后!”忽然方启明的手电筒调到最大光源猛地照射过来,柱形的白炽光线直直的晃向方元的眼睛。
方元一惊,迅速的用一手去遮挡光线,一手向衣服隔层摸去。谁料刚刚搭上衣襟,身后就传来急速迫近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是谁!这个场地中难道还藏着别人?!
方元猛然回头,被强光晃花的眼睛看到了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待那人从暗处几步越至面前,他才恍然看清来人,原来竟是一直坐在秋千上伪装宋吉祥的那个男人!
他不是和那两个同伙一起逃走了吗?!
来不及深想,方元退后一步试图与男人拉开距离,但男人的动作似乎带着怒火,不但迅速而且狠厉。
没能退开,只能寄希望于匕首。方元的指尖已经搭上了冰冷的质感,却被男人一把握住腕子用力一拉!手被拉了出来,匕首还在夹层的兜里。男人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胳膊,犹如铁钳一般难以撼动。他单手使力,五指关节紧抓,尖利的指甲几乎扎透方元的皮肤。
若放在以往,这个动作做完,男人便已经听到鬼哭狼嚎的叫声,可这个叫方元的青年非但没叫,注视着他的眸中闪着比兵刃还锋利的寒光。
男人刚刚被方元揭穿磕脚,专业性在金主和同伙面前大打折扣,心里窝着火,又听到方启明在他耳边低语“加钱”,所以才冒着被警察抓的风险,鬼迷心窍般的要制服方元。
他微微皱眉,见不得方元这般有骨气,因而用力顺势一拧,想将擒着的手臂反剪在背后,如若成功,以他用的力气和角度,方元必定关节脱臼。
可,那个年轻的男人在他反剪手臂的那一刻却顺势转了半圈,成功的化解了受困的局面。
看着魁梧男人的不敢置信,方元轻嗤:“老子原来跳芭蕾的,筋骨软不可思议!”
话音未落,他故技重施,以另一手做刀,劈向了男人的肋下!他似乎也急了,这一劈用了十足的爆发力,掌侧传来剧痛的同时也听到了男人的闷哼。
男人疼得踉跄,手上松了力道,方元趁机抽回手臂,快速的掏出匕首。他不知道男人有没有利器在身,因而不能给他留有再次攻击自己的机会,手腕一番,手中的小刀脱手而出,化出一道流线,扎进了男人的大腿!
一声惨叫,在这荒僻的静夜中犹如鬼哭。男人捂着大腿连连退后几步,看着方元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恐惧。他们这种人违法的生意接的多,肉票多数是吓一吓就尿了裤子,即便有反抗的也是暴打一顿就老实了,从没就遇上过这么狠厉难缠的角色!
“我说过的,正当防卫就算杀了你也不犯法!”
方元提着刀向男人一步一步走去,男人明明知道他是故作强硬,却也不敢贸然再次和他硬拼。身子已经冻冷,腿上不断涌出的鲜血却是热的,男人终于认怂,骂了一句脏话,撂下一句狠话,便拖着伤腿一步一步往同伙离去的方向逃走了。
“唉,你回来,我加钱,再翻一番怎么样?!”方启明真的慌了,他没想到方元真的会动刀子,刚刚锋利的刀刃划开那个男人皮肉的时候,他感觉好似那柄刀是凿进自己身体里一样,神经上的疼痛夹杂着即将落败的惶恐,一时间全都涌进了他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