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生下他后,乔瑜莺便一个人艰辛地拉扯着他长大。
乔鹭遗传了母亲的长相,是个清秀漂亮的男孩儿,从小学的时候起,班上的男生就总说他长得像女孩子,不肯跟他玩,乔鹭本来也不爱和那些成天野来野去脏得像泥猴似的男生混在一起,也没觉得有什么,男生不跟他玩,他就跟女生玩。小学六年,倒还勉强过得去。
然而到了初中时,情况却截然不同了。同学们都进入了青春期,开始对两性有了一些了解,在周遭环境的影响下,也对性别产生了刻板的印象——男生要阳刚、要有男子气概,女生要懂事,要温柔婉顺。于是因为这张脸,乔鹭被男生们当成了异类。
最开始还只是背地里说他是娘娘腔、人妖,后来第一个大胆的人冒出来,撕烂了乔鹭已经写好的作业。乔鹭一直是个乖巧的好学生,对于年少的他而言,交不上作业已经是天大的事,他蹲在地上捡那满地的碎纸,没忍住当场就哭了。可是他的眼泪却激起了其他人的作恶之心,后来,又开始有人故意撞翻他的午饭,把他的书包从窗户扔下去,编排他跟班上的女生早恋。乔鹭不是没有告诉过老师,可是带头的人是校长亲戚家的孩子,班主任根本就不敢管。乔鹭本不想让母亲担心,可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还是把事情告诉了乔瑜莺。乔瑜莺心疼极了,去找校长讨说法无果,便干脆带着乔鹭搬了家,让他转去新学校读书,自己也换了一份更方便顾家的工作,母子俩暂时安稳了一段时间。
可是好景不长,上了高中后,因为偏女气的长相,乔鹭又惹上了事。同班的男生中,有个家里挺富的二世祖,叫莫俊锋。莫俊锋从开学第一天见到乔鹭时起,就看他不顺眼,明里暗里各种给他使绊子。乔鹭已经被人欺负习惯了,甚至有一些针对这些行为的对策,比如他会把写完的卷子复印一份,防止被人撕掉之后没东西交,会在午饭时故意找老师搭话,坐在老师那一桌吃饭,防止有人倒他的饭。他也已经习惯了不反抗,因为知道反抗只会激起这些人的霸凌欲,让他们下手更狠。
乔鹭原以为莫俊锋觉得没趣之后便不会再来招惹他,却未曾想这人竟然咬死了他不放,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乔瑜莺以前在酒吧工作过的事,然后就开始在学校里大肆造谣说乔鹭的母亲在酒吧里卖过,说乔鹭是妓女的孩子。乔鹭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把矛头指向乔瑜莺,他自己被怎么说都无所谓,反正他早已被人言语侮辱过无数次,可他唯独不能忍受母亲遭到侮辱。他从小就没有父亲,身边只有母亲一个亲人,乔瑜莺就是他的全部。
这一次,是乔鹭主动找到莫俊锋,要求他澄清流言,不准再对别人说他母亲是妓女。
“你竟然敢对我提要求?”莫俊锋看到乔鹭那双总是淡漠一片的眼眸里头一回流露出的愤怒,顿时兴致大发,“好啊,我也不是不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但你总得拿点东西来换吧。”
乔鹭听了他的话,还未及反应,就被莫俊锋一把攥住了手腕,从教室一路拽到了厕所,摁在了女厕所门口,吓得女生们尖叫着纷纷逃窜。
彼时乔鹭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他不知道莫俊锋要对他做什么,这下是真的慌了。
“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不是个男的。”莫俊锋死死捏住乔鹭的下巴,“一张脸长成这样,还只跟女生说话,细声细气的,别真是个女的吧?”
乔鹭的嘴唇有些发抖:“我是男的。”
“我不信,除非你证明给我看。”莫俊锋扯开唇恶劣地一笑,贴在他耳畔说,“把裤子脱了给我看看,如果你不敢,就证明你心虚了,以后就只准你跟女生一起上厕所。”
周围都是围观看热闹的人,乔鹭当然不可能当众脱裤子,只能强忍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地说自己不是女的。
莫俊锋说到做到,真的让他那群小弟把乔鹭围了起来,硬是把人拽进了女厕所里,还用凉水从他衣领里浇进去,扒他的衣服。
后来这样的事情又反复发生了好几次。高二的学生都知道莫俊锋厉害,不敢惹他,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乔鹭班上的女班长实在看不下去了,在某次去学生会开会的时候,悄悄把这件事告诉了当时担任副主席的高三学长程昔。
程昔自知凭自己肯定处理不了这件事,正为此苦恼不已之时,却在某一天亲眼目睹了被羞辱后的乔鹭的模样。
教学楼安全通道的角落里蹲着一个少年,纤瘦的身体缩成了一团,校服外套被人泼了水,几乎湿透了,紧紧地黏在身上。他低着头,面色苍白如纸,嘴唇也冻得发紫,却麻木得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你是……乔鹭吗?”程昔忍不住出声询问,“你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要不我带你去宿舍换一件?我是住宿生。”
耳边陡然响起一个陌生人的声音,乔鹭几乎没什么反应,只是抬起头来朝程昔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又低了下去。
程昔之所以能在学生会做到副主席,就是因为他身上有点“爱管闲事”的精神在。即便乔鹭没给他回应,程昔也依然没有放弃。
“你这样会生病的。”程昔干脆走近了乔鹭,直接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抱歉,你这个样子,我可没办法视而不见,我这人就是好管闲事。”
“你……”
然而乔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程昔从地上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