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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直面淋漓的鲜血（第1页）

“认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爱它”？

高峰先回复婷婷，说自己已经到了三元桥，再有40分钟就到，半个小时后就出发来地铁口老地方等他。

重新打开和刚哥的聊天框，拇指停留在输入法键盘上方，却无法落下。

究竟什么是勇气呢？

小时候以为，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就是勇气，所以一帮幼儿园的小朋友，爬上3米高的平房屋顶，一个一个往下跳，谁怂谁孙子，至今在高峰脑海里刻着深深烙印的画面，自己是第二个跳的，在地上忍着脚腕的疼，仰头看着第三个的小女孩，一副假小子样儿，刚刚还鼓噪地最厉害，一直起哄“不跳的，以后见面了要叫爸爸！”现在却一脸畏惧，紧抿着嘴，犹豫着不敢跳，十几秒后眼一闭跳了下来。

一起跳的小朋友里，有两个过了两三周才来幼儿园，而那个假小子右手腕缠着纱布，吊在脖子上，看到高峰和其他“勇敢”的同伴，就像看到了战友，互相展示自己身上的“勋章”，比如，高峰脚腕上一圈白色胶布，里面是黑褐色的膏药，走路一瘸一拐，另一个高峰已忘了名字的小男孩，额角擦破留下一大块血痂，也不知道他怎么摔的，其他地方没什么伤，在“得胜”三人组中，隐隐地位最低。

而当他们遇到那个最终也没敢跳下去的女生时，纷纷避之不及，仿佛这个女生做了多么怯懦、卑劣的事情，不配与他们为伍。

当然，高峰也不会忘了，自己回家之后还想隐瞒脚崴伤的事实，努力正常走路，现在想来，在父母眼里，洞若观火吧，在问清请情况后，直奔医院，一番检查，医生拿着X光片说：好在孩子身体软，只是脚腕的软组织挫伤，回家冰敷，然后抹膏药，两三周就好了。

回家的路上，坐在父亲的腰坐在摩托车后座上，聊起更详细的事情经过，听完小高峰的讲述，父亲沉默了一会儿，告诉他：“你还小，太多的大道理没必要现在讲给你听，你只需要记得，你们的行为称不上勇敢。”

“最多，算是无知和鲁莽”

“爸爸，什么是鲁莽呀？”

回忆的刀，最是伤人，有人从高峰身后挤过，他把自己从回忆里拔了出来，仰头看着“高峰传媒，与您携手，共创辉煌”的广告，眨巴了两下眼睛。

高峰开始用自己现在的理解和认知，去回答这个问题：究竟什么是勇气？

他回想自己人生中，觉得自己觉得有勇气的瞬间。

初中时面对校霸对同学的欺凌，扯出自己听别人提起过的校外混混的名字，说自己是他表弟。。。。。。

高考第一天下午考数学，因为紧张，大脑空白了半个小时，出考场之后周围隐隐有几处哭声，自己却很光棍地正常回家，对正在准备晚饭的老妈说：“数学考砸了诶，可能分会很低”“有多低？”“大概估了估，可能80多90吧，当时紧张得脑袋一片空白”“那就复读”“不复读，考上啥就上啥”。。。。。。

大学毕业后考研失利，因为婷婷考到了BJ，不顾父母的反对，拿着积攒的2000块零花钱，坐上了开往帝都的火车。。。。。

2年前被小人陷害丢了工作，房租都是找发小借的，窘迫、迷茫，又必须努力坚持，不敢让婷婷知道。。。。。。

“认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爱它”？

又看了眼刚哥发来的话，高峰打字回复：“我觉得勇气就是面对，面对不完美和缺陷，面对失败，面对不堪，面对自己的平凡”

想到自己已经经历了三次的“失控”，高峰又继续打字：“可能还有，面对世界的真实”

点击了发送，高峰脑海里想起鲁迅在《纪念刘和珍君》中所写：“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他感觉，对于“究竟什么是勇气”这个问题，答案似乎离得并不遥远了，可隔着的那层膜，却像是天堑，总是无法逾越，顿感憋闷。

高峰决定先放放，慢慢再想，还有3站就到了，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自己心爱的人儿，心上的雾霾像被阳光照破、驱散了一些，打开收藏夹里，谭校长的《一生中最爱》，91梦幻柔情演唱会版本是真的神中神。。。。。。

终于到站了，高峰怕一会儿吓到婷婷，出地铁的路上又补充了大量的热量，看一次次饥饿的变化趋势，是越来越弱的，应该不会再有中午那么吓人的饭量了。

婷婷今天牛仔裤牛仔衣，黄色卫衣，出门只画了眉毛，素面朝天，但依旧美丽动人，本就显小的她，时常被人当做高中生，看到高峰从拐角出现，等在闸机外的婷婷笑靥如花，挥舞右手示意。

高峰小跑两步，刷卡出闸，婷婷自然地转身跟上他，他下意识伸出左手，拉住婷婷伸出的手，十指相扣，就像过去的7年里无数次一样，默契自然，还未有念头出现，动作已经完成。

路上，婷婷吐槽起今早去导师办公室，在门口遇到刚刚挨完骂的师妹，眼眶红红的，撇着嘴强忍着哭。

高峰问她“今天刘老师的嘴有多毒？”

婷婷歪着头想了想“嗯。。。。。。眼镜蛇那么毒”“把我的初稿批得一无是处，然后绕一大段云里雾里的空话，就是一句不提究竟该怎么改进”

在路口等红绿灯，高峰闻言一脸心疼地摸摸婷婷的脑袋。

想到越来越严重的“失控”，阴影笼罩上心头，未来究竟还会遇到什么？假如自己遇到不测，婷婷该怎么面对，谁来照顾她？

虽说中午挺热，但终归只是五月初，5点多已近黄昏，风微微有些凉意，绿灯亮了，高峰紧紧搂过婷婷的肩膀，向马路对面走去。

走到常去的钢管厂串串店附近时，夜幕已落，华灯初上，略有些冷，店里还挂着冬天用来保暖的厚门帘，一进去，热气哈得眼镜满是水汽，啥也看不清，高峰摘掉眼镜，眯起眼镜拉着黄婷婷找了个座位坐下，点了个微辣的锅底，用餐巾纸擦起自己和婷婷的眼镜，用嘴哈一下擦一遍，反复两次后，不再冰冷的镜片就不再起雾了。

取好喜欢吃的菜，婷婷这两天“来亲戚”，高峰没有拿自己喜欢吃的海带。

串串下锅后，高峰掏出手机，看了眼新闻“东三环滨河路宝马车撞人事件伤者之一，重伤不治身亡，目前事故已造成5人死亡，9人受伤，目前仍有3人重伤在抢救中”

似乎是印证了高峰的直觉，点开新闻，果然直面的是“淋漓的鲜血”，那一抹红色，真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