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内敛惯了,感情的事,他始终说不出口,说也不会说得过于露骨,在行动上表现得更多。
梅英疏改签机票的事和夏绎心说过,不过没提起会来看他演出,想给他一个惊喜。夏绎心当时只是平淡地回复了一句“路上小心”。
此刻梅英疏站在休息室门外,都快四十岁的人了,却像是个不敢进老师办公室的小学生。他没来由地害怕了起来,尽管在那一刻,他无暇思考自己究竟害怕的是什么。
不过梅英疏不怂,不会落荒而逃。他稳了稳心神,重新抬起手,象征性地敲敲门。休息室的门没有锁上,他推门而入。
只见夏绎心蜷着身体缩在沙发的一角,埋着脸,不发一言,透过那件舞台上穿着显得英气逼人的白衬衫,梅英疏看到他单薄的肩胛骨在轻微颤抖,明显正在忍受着痛苦。
和夏绎心搭戏、饰演男二的姚钧守在一旁,正一脸疑惑地看向梅英疏,眉头蹙起,用眼神在质问他是谁,怎么忽然进来。
梅英疏见状也顾不上别的,快步走到夏绎心身边,蹲下身,轻轻抚了抚夏绎心的背,拼命压着着急,尽量温柔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夏绎心闻言,勉强抬起头,见是梅英疏真的来了,不是自己的幻听,瞬间放松了几分,小声道:“没事……上台前吃不下东西,有点低血糖了。”
梅英疏了解夏绎心的习惯,如果是有演出,上台前他会选择不吃饭,只吃点清淡的点心填填肚子,他怕吃饱了犯困,提不起劲,在台上掉链子。《繁星》上演以来反响热烈,算上加演的场次,夏绎心累得瘦了一圈,像今天这样一天两场的安排,对演员的体力是巨大的考验。
姚钧是个有眼力见的人,见夏绎心对梅英疏如此亲昵,便猜到了梅英疏的身份,心中虽有遗憾,但也明白夏绎心已经结婚,没有他非分之想的余地,只得默默退了出去。
姚钧年纪还轻,刚从学校毕业没两年,一直很崇拜夏绎心,这次能和夏绎心共演别提有多高兴,同一个剧组从排练开始到正式演出,要相处好几个月。夏绎心平时很照顾他,他也很喜欢这段和夏绎心共处的时光。两人演的是兄弟,一想到话剧结束了,他没有机会再这么光明正大地跟在夏绎心身边管他叫“哥”,内心不免失落。同时他又在心里怪梅英疏,怎么平时也不见他照顾夏绎心,这几天很明显他身体不舒服,也不来关心,早干嘛去了。
梅英疏见夏绎心的脸色青白,嘴唇干裂,额角沁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心疼不已,他拥着夏绎心,让他靠到自己怀里,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双臂。
夏绎心没有多余的力气,软趴趴地躲在梅英疏怀中,竭力忍过一阵反胃恶心,道:“你拿块巧克力给我,我再坐一会就缓过来了。”
梅英疏依言给他喂了块黑巧克力。
甜腻的口感入嘴,夏绎心很努力压制住呕吐的冲动,含了好久,等到巧克力全都化开,才咽下去。
夏绎心了解自己的身体,想着差不多是时候去做个检查了,这么拖着不是办法。
《繁星》的庆功宴夏绎心果然没去,他卸完妆,和众人打过招呼之后,跟着梅英疏先回家。
梅英疏见他就算缓过来了,脸色也还是很不好,不由得担心,生怕他身体真有什么问题。
“要不然我带你去医院吧?”
“情人节晚上你赶回来就是为了带我去医院?夏绎心拒绝道,“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梅英疏道:“是订了餐厅,本来想带你去过个节的,可你不舒服……”
夏绎心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道:“嗯,吃不动了,回家吧我想吃你煮的鸡汤面。”
梅英疏迟疑:“真不去医院?”
夏绎心摇摇头:“不去,你不也是医生吗?有什么大问题你看得出来。看不出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不急着这一时,等你哪天有空了,陪我一起去一趟。”
梅英疏说不过夏绎心,只能依他所说:“嗯,我有几天调休,明天就去吧。”
家里有钟点工阿姨昨天炖的鸡汤,这几天夏绎心胃口很不好,阿姨做的菜他都没有碰,只推说在剧场吃过盒饭了,那一锅鸡汤就原封不动地放进了冰箱。
梅英疏刚出差回来,满身疲累,却心甘情愿地系上围裙挽起袖子,高汤做底,撇去油腻,拆鸡丝,又放了几把青菜,烧了一小锅鸡汤面,端上桌前撒上葱花,色泽诱人,香气扑鼻。
两人凑在餐桌前,一人一双筷子,也不分小碗,就着小锅就这么吃。
夏绎心觉得奇怪,鸡汤是阿姨炖的,怎么昨天新鲜的时候他闻都不想闻,梅英疏下了把面进去,就勾得他几乎罢工的胃食欲大增呢?
梅英疏见夏绎心爱吃,就没怎么动筷子,想等他吃过瘾了解决剩下的。夏绎心用筷子碰碰他的筷子,咽下一口筋道的面,道:“你快吃,我不喜欢别人让着我。”
梅英疏看他脸色好了很多,在鸡汤蒸腾的热气作用下恢复了点血色,略微放心地说:“明明那么难受了,在台上一点都看不出来,演得那么好,我有段时间没看上你演话剧了,演技越来越好了。”
夏绎心诧异地看他一眼,心里听着夸奖很受用,但说出口的却是:“你又不懂演戏……”
“我是外行,我作为一个观众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这样的,这总不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