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伯静默半刻,轻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才道:“但愿如此。”
窗外黑夜如瀑,白子毓立在窗前凝望着夜空中的一轮满月,微风拂过他的衣领,吹起肩上的几缕碎发。
“少爷,您快些休息吧。”悦儿劝道。怕他还要多站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在衣架上取下披风,轻柔地往他身上披。
“不必了。”白子毓拿下披风,转身朝床榻走去,“你也早些去睡吧。明日还有一场好战呢!”最后一句自言自语,是说给自己听的。
悦儿默默地将披风放回,走到房门处,回首望了望床榻上谦谦玉质的贵公子。垂下了眼睑:“少爷,好梦。”
随着酒意和困意,白子毓渐渐沉入了梦乡。
梦里的他,终于离开了形同牢狱的白家,自由自在地在空中飞跃。天下之大,再也没有能困住他的所在。他心里几乎是无与伦比的畅快,连迎面扑来的冷冽的寒风,都不觉……
唉,等等,寒风……?
白子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面前是一间房屋屋檐的一角,离得如此之近,眼看就要撞上。而下一瞬,他已经腾空掠过这间房屋,稳稳地停在另一个屋顶。
扑面的寒风吹开他披风上的狐毛,挠在脖颈间。白子毓的神经从困意中堪堪归位,他终于发现,他是被某人背在了背上。
这这个发现实在太过惊骇,他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哦,你醒了?”面前的后脑转了过来,一张脸在月光下俊朗生辉。
“你是……”这雌雄莫辩的五官,不会错,白子毓大叫道,“你是郭临?”
“白少爷好记性!”
第52章 白子毓番外之归藏篇(三)
夜风呼呼地吹过,月光下,依稀能见到郭临脸庞莹白的轮廓。
白子毓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你这是带我去哪儿?”
“去董府……”郭临轻咳一声,“那个……”
“唉,我让白鹤送的信,董兄这么快就收到了?”白子毓奇道。
“……”郭临张了张嘴,生生把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情节变化得太快,她有些跟不上了。
那厢白子毓以为是猜中了,不由自言自语道:“不对啊,我写信是叫董兄给白家下帖子,我好再名正言顺地去重元寺。怎么会是你来……”
郭临眼珠一转,脸上尽是狡黠的笑容:“啊!那是因为董伯改了日期,咱们明日就去重元寺。这么晚也下不了什么帖子,见你信里写的比较急,嘉禾就干脆拜托我过来接你。”
接我……白子毓这么一想,心中觉得有几分道理。可郭临夜探白府,偷偷把他背出来了,这算怎么回事呢?他信上写的也没这么急吧……
醉酒后的脑袋实在不易多做思考。白子毓蹙眉想了良久,终于发觉了最大的不对劲——白鹤啊!这么大的动静,白鹤难道没发现?
“你,是怎么……”他斟酌片刻,“怎么把我从白家带出来的?”
郭临的笑声被风吹来:“我乃是驻守琼关的大齐军将,正七品的致果校尉。你家那点守卫,末将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原来是校尉,可就算是校尉,有等这功夫的军中也少见吧。白子毓非常清楚白鹤的能力,他能被选中成为他的护卫,本身就是白家侍卫精英中的精英。而现在,守夜时主人被人带走都没发觉。要是被老家伙们知道了,估计又得受到惩罚……白子毓郁郁地想着,脑袋渐渐变沉。
建在苏州城西的董府,虽说是商人宅邸,却建得一派古朴简单。夜色笼罩着院子里绽放的桃花,悠然自成静谧。
此时,回廊旁的庭院里。董嘉禾正推着父亲董湛,在桃树下漫步。月光透过飞舞的花瓣,洒满院落。他顺着眼前飘落的花瓣望去,小巧的桃花落在父亲灰白的发髻上。不由让人忆起四年前未到苏州时,乡野间的父亲还是一头青丝,扛着锄头站在田埂上,精神奕奕。
“今年院子里的桃花,开得不错。”董湛抚了抚盖在膝盖上的毛毯,淡淡地道。
董嘉禾不清楚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与自己说话,只能中规中矩地应和道:“是啊,今年开得额外好看。”
“我第一次见到恩师时,就是在像这样的一丛桃树下。恩师抚了一曲《水调歌头》,我一个送粮的农夫,听得入了迷。”董湛回忆起往事,面上浮出一丝温和。
董嘉禾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知道父亲忆及郭景云大侠时,是最不喜人打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