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竟好像听得懂他的话,点点头。
周岐于是从兜里掏出块破布,往玩偶脖子上一系,然后朝蛾子勾勾手指。
蛾子顺从地低下脑袋。
周岐将它上下打量一遍,最终把玩偶系在了那根能够喷射出腐蚀性毒液的口器上,还打了个漂亮的结。
“就当送你的见面礼了。”周岐拍拍蛾子的脑袋。
蛾子高兴疯了,吊着左右摇摆的小人偶,甩得欢快,眼睛都成了对眼儿,它玩了一阵儿,拿毛绒绒的脑袋拼命蹭起周岐,似乎是在表达感谢。周岐哪儿遭得住这种庞然大物的撒娇,被一脑袋顶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一旁的徐迟整个儿陷入了沉思。
这太戏剧性了。他想。简直匪夷所思。这一人一蛾是如何化干戈为玉帛迅速建立起情感联结的?难不成,是因为周岐平时就爱整些幺蛾子吗?他们在本质上,其实是一类物种,所以能跨越生理隔阂达成友好共识?
五分钟后。
周岐冲他招手:“娇娇,走!小蛾子说要带我们溜溜!”
徐迟仍处在虚幻状态中,扛起枪,踩棉花似的走过去。
只见那只蛾子正收拢翅膀趴在地上,用脑袋将周岐往它背上拱。
周岐嫌它热情:“别推别推,我自己走。等会儿,把我家娇娇也捎上。”
说完又回头催促徐迟:“你快点儿,磨蹭啥呢?免费的飞机,搭了就是赚了!”
徐迟跟蛾子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有点忌惮。
徐迟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从打蛾子,变成了蹭蛾子飞机。鉴于之前他残杀了无数只蛾子同党,他其实有点抵触与其亲密相处,毕竟和平总是短暂的,万一到时候矛盾爆发,他们被从高空甩下,就算是圣人也回天乏术。但周岐那个憨批,硬是用武力把他强拖了上去。
起飞没有一点征兆。
刚坐稳,疾风掠过,平地而起。
他们逐渐升高,一株株母花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轻轻摇曳着,在视野里慢慢缩小。
直至到达一定的高度,余光掠过花田边缘,徐迟看到什么,猝然扭头,同时扯了扯周岐的胳膊。
周岐正俯瞰着上翘面的奇异风光,有点兴奋,一下被徐迟扯歪过去,鼻梁差点撞上徐迟的脸颊。
“怎么了?”他停在一个微妙的位置,呼出的热气扑打在徐迟的脖颈上。
但徐迟毫无所觉,指了指西方:“让它往那边飞。”
“那里有什么?”
“我不确定。我只是瞥过一眼。”
距离之近,周岐的世界里,忽然间只剩下那两瓣没有血色的薄唇。半空中,夜风拂面,近在咫尺的侧脸,清晰的心跳声自胸腔传入大脑,一个荒唐的念头在扑通声中跳出早就不再安稳的水面。
徐迟压低了嗓音:“我好像找到了那些‘消失’的飞蛾。”
周岐神情一凛,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他俯身,抓了抓小蛾子头顶的绒毛。小蛾子很听话,听懂指令后翅膀偏转一个弧度,调头朝反方向飞去。
母花花田一望无际,飞过花田,就到了上翘面的最西方,也是离月亮最近的地方。
那些蛾子一个个收了翅膀,排列整齐,雕塑般沉默地站在花田尽头。它们统一面向一座石墙,石墙高耸入云,遮蔽视野,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开始没能看见它们,在空中却能轻易察觉。
小蛾子停在石墙上,它还很稚嫩,歪着脑袋看向底下它的同类,黑亮的双眼里透出新奇的光。
“这些蛾子是死了吗?”周岐望着黑压压一片的蛾群,头皮发麻,“怎么一动不动?”
“出于某种原因,它们可能无法在夜间行动。”徐迟推测,“如果是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太阳一落,它们就得立马赶回上翘面。”
“无法在晚上行动?”周岐伸手一指小蛾子,“那它怎么可以?”
徐迟也不知,摊手:“可能它是特殊情况。”
“会不会是只有成年蛾子才会有这项约束?”周岐俯视过去,粗略扫一眼,“你看,这里面就没有小蛾子这种大小的幼年飞蛾……啊,小蛾子,你是不是营养不良?”
小蛾子“呜咕”一声:废话,我早产!
“这些飞蛾是由母花孕育的,母花是植物,按理说,这些飞蛾也应该是植物体才对,怎么变异成了动物呢?”周岐粗暴地揉着小蛾子的头,而小蛾子似乎还很受用,拢在背后的翅膀微微起伏,“而如果一开始是植物,植物不都有那什么光合作用吗?得靠这个把太阳光转换成能量。你说,会不会蛾子们在进化过程中始终没能摆脱这一习性?它们吸的人血,自身无法转换成能量,只能通过光合作用才能实施能量转换。所以一到没有阳光的晚上,能量供给被切断,它们只能被动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