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你爹要娶你六姐了。”
“啊?”他突然开口,这转变太戏剧化了,超乎了她的理解范围。
“想要拉拢姚家,你六姐比你有用多了。”
姚荡偏过头,觉得眼前的人有点陌生,他的发已蓄出了些许,头上没了那顶可爱的老虎帽子。站在跟前的人是太子,是个过分冷静在审视利弊的人。她不知道该怎么插话,只能用没出息的角度去说些什么,“我六姐其实挺喜欢你的,当初跟淑雨争了那么久,现在终于得偿所愿,应该会很珍惜。就算是为了利益,说不定你们以后会挺幸福的。”
“我不在乎。”他没有去在乎婚姻是否幸福的余地,“你有在乎过嫁给谁、会不会幸福吗?只要那个人可以庇佑你就可以了吧。”
她被堵得无话可说。从前是真的没有去在乎过,嫁谁不是嫁,算不上讨厌,可以相安无事就好,一个不得宠的庶出没有挑的权利。而今,她开始在乎了,可那个人却对她的爱嗤之以鼻。她默然地低头垂眸,甚至不太敢去回想昨晚的事,如果只是不喜欢,她可以卯足了劲去往他心里钻;然而他说的是讨厌,讨厌她和她的家人……
姚荡很清楚,姚姓是外人眼中她身上唯一的闪光点,他连这都否决了。
她至今都闹不明白,是什么让苏步钦连她的家人也一并讨厌了,就因为姚家人重权重名吗?即使一直很难苟同家里那些人的价值观,但姚荡知道那不是错,置身官场没有这些会死的。
“霉荡啊。”她的安静,让他刚好可以难得心无旁骛地赏月。有多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他不知道今天是了结了一场仗,还是一切才刚开始。就当是享受平静吧,他不自觉地叹出一声唤。
“嗯?”
最终是他自己用一句话轻易打破了平静,“苏步钦被幽禁了。”
“……”她身子颤了颤,捧在手里的茶盏随着轻晃溢出不少浅褐色的茶水。虽是还没能闹明白幽禁是什么意思,可她联想到了太子方才口中的“险棋”。
“结党营私,意图谋反。我举证,你爹怂恿父皇定的罪。”
“一群疯子!”她回过神,撂下茶盏,转身就走。算不上愤而斥之,只是由衷感慨。
利益熏心,真能把所有人都逼疯,不过是些芸芸众生,却可以为了“权”之一字,六亲不认。难怪他会说怕她坏了事,高估她了,她会闹,但闹不出任何波澜,不过是条鱼儿在池里无济于事地扑腾。
“回来!”没等姚荡跨出半步,就把太子强硬地拽了回来,“听清楚,是幽禁,现在的钦云府容不得任何人踏入。”
“他不可能谋反!”
“你了解他吗?知道他这些年受过多少辱怎么熬过来的吗?清楚他撑得那么辛苦是为了什么吗?明白他暗中养着吉祥赌坊的那批人做何用吗?”看她一脸错愕答不上话,他凉笑出声,“那你倒是告诉我,这么忍辱负重,不为篡位为什么?”
“我不知道,可我相信他对权位没兴趣!”姚荡凝着眸,心里一阵阵地泛着凉意。吉祥赌坊是苏步钦的?那就难怪一个滴酒不沾为求清醒的人,当初会天天拉着她逛赌坊了。
“我也不知道,可我宁愿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他是你弟弟。”
“官宦之家没有兄弟。”
近乎冷血的话,却是事实。姚荡无从反驳,官宦之家的确鲜少有亲情,如四哥那般的是异类,所以他宁愿选择从商。换做别人,她可以不予置评,但这次涉事之人大多是她最亲近的,她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左右不了任何事、更是帮不上任何人,然而置之不理,要怎么做到?
半晌后,她动了动唇,忽然出声,说得很轻,“我想见他。”
“是忘了昨晚城楼上的事了吗?他都已经明明白白拒绝你了!难道以为在他落魄时守在他身边,就能让他回心转意?就算如此,那不是爱,是片刻感动。”他知道这话说得太无情了,在她消化了那么多事之后再送上无情打击,过分了些。只是,若是伤得不够重,怕是没人懂得放下。
“感动就感动,我要见他。”
“帮不了你,幽禁期间,谁都不能见。”他别过头,不去看她固执的眼。
可惜阻挡不了那些固执的话语钻入耳中,“那你能不能帮我去跟皇上说,我不要那个什么免死金牌了,我要见他。”
“姚荡!你能不能有出息一点!”为了个连当众哄骗她几句都不屑男人,她竟然蠢到把那道保命符往外丢?
“我就是没用没出息,除了患难与共,我做不来任何事了!我要见他!”
“……再等几天。”他眼眸一闭,承认自己拿她没辙了。
是个傻瓜,还以为她够冷静够清醒,懂得明哲保身。说怕她坏事、说要娶她六姐,何尝不是想把这个女人推到是非之外,她和他们毕竟是不同的,没有争权之心,更不会懂这种在只字片语间毁人于无形的生活。
结果,她倒好,领不了情,还一头热地往里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