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突然之间,却是一批东厂的番子出现,门吏见了,吓了一跳,一面叫人进去通报,一面要去阻拦,吴用一马当先,一巴掌扇在这门吏的脸上,恶声恶气地道:“御使张芳在不在?”
“在……啊,不……不……”门吏懵了,裤裆湿了一片。
吴用二话不说,大手一挥,道:“进去拿人,不要放走了张芳。”
数十个番子凶神恶煞地冲进去,这院里出来闲逛的御使看到这场景都是木若呆鸡,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是什么人敢这么大胆,居然敢来都察院拿人?难道他们不知道……不知道都察院是什么地方?
就是东厂也不成,东厂又如何?现在不是太祖和成祖朝,你们再跋扈,难道还敢学锦衣卫那些校尉那般?
可是人家冲进去了,连搭理都没搭理他们一下。
张芳的办公位置乃是云南道巡按房,这云南道的御使总共有十一人,原本大家闲来无事都围在一起闲扯一些最新的时文,比如这两日的学而报里又有什么惊动四座的文章,或者是有趣的故事。…;
张芳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他虽然拜了御马监的太监做了干爹,可是这件事在外一直是隐秘,况且平时他也攒了不少的清名,这谈笑风生中,张芳的笑声是最爽朗的。
正说到其中一个书生的笑话时,突然间,巡按房的门被人踹开,接着数十个番子涌进来,吴用背着手,慢吞吞地踱步进屋,扫视了屋子里一周,随即目光落在张芳身上。
张芳和其他的御使都呆住了,谁也不曾想到这个变故,以至于不少人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大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有人大喝一声。
吴用却不理会,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张芳,冷冽一笑道:“张芳,你的事已经东窗事发了,来人,将他拿下!”
数十个校尉一拥而上,将还未反应过来的张芳拿住,张芳醒悟,大叫一声:“冤枉,冤枉!”
吴用冷笑道:“冤枉?你若是冤枉,到了咱们的刑房再慢慢地说吧!”
其余御使纷纷站起,喝骂不断,可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让他们去写文章骂人、杀人都可以,可是让他们去动拳脚,却实在难为这些养尊处优的大人了。
吴用也懒得理他们,押着这张芳便扬长而去。
巡按房里所有人都呆住了,似乎还有人难以置信,居然还有东厂的人敢打到都察院家门口来拿人,拿的还是御使。这就是捅了马蜂窝了,那吴用前脚刚走,左都御史、右都御史、还有左右副都御使、左右佥都御使等人已是带着其他各道的御使来了。
巡按房里一片狼藉,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左都御史王越身上,这位王大人,却不是省油的灯,至少朝廷里头,谁都知道王大人是不好惹的,王越曾经做过一个官——宣府巡抚。
巡抚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可是沾上了宣府就不同了,宣府在哪里?在边境,王越任宣府巡抚的时候,蒙古人侵犯河套地区,延绥巡抚王锐求援,王越亲自率军赶赴,在榆林,派遣游击将军出西路龙州、镇靖诸堡等地,自己率中军出击,屡战屡胜,蒙古人惹不起,便引军撤退。
此后,王越因为母丧回乡丁忧,守孝结束,直接调任左都御史。这个人,是个狠人,和其他的御使不同,他的脸色皮肤黝黑得很,颧骨很高,一对眼睛,如坠入囊。
王越,是尸山火海里爬出来的,据说他在宣府,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砍掉了七十多个逃兵的脑袋,这么个人,谁敢惹?
偏偏有人惹了。
平素御使们都觉得王越脾气不好,不太与人亲近,甚至有些不近人情,背地里,说他坏话的不少。可是今天碰到这么个事儿,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请他这左都御使拿主意。
王越坐下,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慢吞吞地问:“东厂来拿人的时候,可说张芳犯的是什么罪名吗?”
“没有。”
“那他们可有圣旨吗?”
“也没有。”
王越怒了,拍案而起,那黝黑的脸铁青一片森然冷笑,道:“阉人欺人太甚!还愣着做什么?纠察弹劾是御使该当的事,各道的御使都要上弹劾奏书。”
“弹劾谁?那打头的人我认得,是东厂的掌刑千户吴用,是不是?”
“屁!”王越说起话来,也学会了那些大老粗骂骂咧咧的作风,随即正色道:“要弹劾,就弹劾秉笔太监、东厂厂公萧敬,这阉狗竟敢欺到老夫的头上,今日不让他知道老夫的厉害,老夫这王字倒过来写。”
倒过来,不也还是王?不少人心里腹诽,可是王越的话,大家却都信服了,一个个捋起袖子,激动起来:“今日他敢拿张芳,明日就敢冲进来拿你我,张御使若是不能放出来,我等宁愿请辞回乡,这官不做也罢。”
王越看着右都御史,语气缓和了一些,继续道:“子安兄,弹劾的事,你来把舵,老夫要出去一趟。”…;
虽然按道理来说,右都御史与左都御史平齐,可是历来都是以左为贵,所以王越这左都御史,还是比右都御史要高了一点儿,再加上王越做事雷厉风行,这右都御史哪里有跟他分庭抗礼的份?右都御史连忙肃容道:“只是不知大人打算去哪里?”